作者 主题: 【cm小说留档】叫什么来着忘了  (阅读 5863 次)

副标题: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2107
  • 苹果币: 14
  • 因为悲伤这一事物可被死亡完全吞没,而黑暗之物的生命,正是死亡之物和将死之物。
【cm小说留档】叫什么来着忘了
« 于: 2020-06-27, 周六 21:20:41 »
done

离线 Cadmium

  • 又懶又拖
  • 版主
  • *
  • 帖子数: 2107
  • 苹果币: 14
  • 因为悲伤这一事物可被死亡完全吞没,而黑暗之物的生命,正是死亡之物和将死之物。
Re: 【cm小说留档】叫什么来着忘了
« 回帖 #1 于: 2020-06-27, 周六 21:21:20 »
劇透 -   :
黑法老的神殿
By Robert Bloch,译Cadmium

“骗子!”卡塔莱特上尉说道。
肤色黯淡的人没动,但他藏在连帽斗篷下走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他走上前去踱入了光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这可真是个刺耳的绰号,阁下。”他轻声咕噜着。
卡塔莱特上尉诧异地盯住了他的午夜访客,审视着对方。
“我认为它很适合你,”他说,“想想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吧。你在午夜不请自来,不为人知地出现在我的门前。你给我讲了一大堆关于开罗地下秘密墓穴的废话,然后主动提出要带我去那儿。”
“不错。”阿拉伯人淡然地承认了。他冷静地直面着知识渊博的上尉的目光。
“你何必这么做?” 卡塔莱特追问。“如果你说的故事是真的,你的手上确实有着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荒唐的秘密,你何必来找我?为什么不自己去独享这个发现的荣光?”
“我告诉过你,阁下,”阿拉伯人说道,“这是违背我们兄弟会的规定的,上面也没写我应该这么做。但我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所以我来了,来给予你这个特权。”
“你是来打听我的情报的,你肯定是这意思。”上尉尖刻地反驳。“你们这些乞丐有些非常聪明的手段来搞到地下情报,不是吗?据我所知,你上门是来搞清楚我已经知道了多少东西的,如果我知道得太多,你和你那些狂热的暴徒就可以用刀结果了我。”
“啊!”暗色皮肤的陌生人突然向前倾了下,他凝视着白人的脸。“那么,你承认我所说的东西并非那么天方夜谭了——你确实已经对这地方有所了解?”
“假如我了解,”上尉毫不畏惧地说道,“这也无法证明你就是我在寻找的好心向导。你更像是想套我话,就像我刚刚讲的那样,然后再把我处理掉。不,你的故事太肤浅了,怎么,你甚至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阿拉伯人笑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信任我。不过,既然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知道涅弗伦·卡的地下墓穴,或许我能给你看点可以证明我自身所识的东西。”
他将一只瘦削的手伸进了袍子里,取出了一个诡异的黑色金属制品。阿拉伯人把它随手一丢,扔在了桌上那一片扇形的光下。
卡塔莱特上尉俯下身去仔细端详着这怪异的金属。他苍白消瘦的面孔现在正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上尉颤抖着手抓住了那黑色的东西。
“涅弗伦·卡的封印!”他低语道。当他再次抬眼望向那个神秘的阿拉伯人时,他的眼中闪烁着混杂有怀疑和信任的光芒。
“这是真的,那——你说什么,”上尉气喘吁吁起来,“你只可能从密室弄到它,盲猿之室,那里——”
“涅弗伦·卡在那里将真相的丝线缠绕。”微笑的阿拉伯人替他说完了这段引用的话。
“所以,你,你也读过《死灵之书》,” 卡塔莱特惊呆了,“但它只有六个完整的版本,而且我想最容易弄到的在大英博物馆。”
阿拉伯人笑得更开了,“我的同胞阿尔哈兹莱德在他自己的人民中留下了许多遗产,”他柔和地说,“知道何处去寻的人都能触及的智慧。”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寂静。卡塔莱特盯着那黑色的封印,阿拉伯人则盯着他看。二人的思绪都远了。最终,这个上了年纪的清瘦白人男性抬起头快速做了个鬼脸,表示了他的决定。
“我相信你的话,”他说,“带我去。”
阿拉伯人满意地耸了耸肩,自己在屋主边上坐了下来。从那一刻起,他便完全掌握了精神上的主动权。
“首先,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他命令道。“然后我就会把剩下的部分说出来。”
卡塔莱特没意识到对方正处于支配地位,他照办了。他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这个陌生人,眼睛始终不离桌上那个神秘的黑色护符,就像被它催眠了似的。阿拉伯人什么也没说,但他狂热的眼中闪动有一种愉快的幸灾乐祸。
卡塔莱特谈到了他的青年时代,谈到了他战时在埃及服役,以及之后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时光。正是在那里,上尉第一次对考古学和围绕其间的神秘领域燃起了兴趣。从阿拉伯广阔的沙漠中传来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它们同神秘的埃雷姆——古老的恐怖之城的隐秘诡话还有那已经消逝的帝国的失落传说一样古老。他曾与梦游似的苦修者交谈,对方的麻醉剂幻象揭示了被遗忘的时代的秘密。他还曾在一座比历史记载还要古老的大马士革废墟中探素过据说被食尸鬼统治的墓穴和洞穴。
最终,退休的卡塔莱特来到了埃及。在开罗,人们可以接触到更多的诡秘知识。埃及,这个充斥着可怕诅咒和失落帝王的国度,在其古老的阴影中一直潜藏着疯狂的神话。卡塔莱特知道了祭司和法老;知道了古老的神谕,被忘却的斯芬克斯,神话般的金字塔,巨大的墓穴。文明不过是永恒神秘那沉睡的表面之上的一层蛛网。在这里,在金字塔的谜一般的阴影之下,古老的神祇依旧在久远的道路之上潜进。赛特、拉、奥西里斯和布巴斯提斯的幽灵潜伏在沙漠的小径上;荷鲁斯、伊西斯和塞贝克仍居住在底比斯和孟菲斯的废墟之中,或是蛰伏于帝王谷下破碎的坟墓里。
再也没有别的地方的过去能像永恒的埃及那样留存下来。在每一具木乃伊身上,埃及学家都发现了一种诅咒;每一个古代秘密的解开,都只是揭示了一个更深更复杂的谜题。是谁建造了神庙的高塔?古代的君王为何要建造金字塔?他们是如何创造的这种奇迹?他们的诅咒还有效吗?埃及的祭司又是消失在了何处?
这些问题和其他无尽的谜团激起了卡塔莱特上尉的好奇心。在他新的发现之间的闲暇空隙中,他读书、学习,与科学家和学者交谈。对原始知识的追求一直在召唤他去往更黑暗的地方;只有更古怪的秘密和更危险的发掘才能使他饥渴的灵魂得到慰藉。
他所认识的很多有名有望的权威人士都公开表示不该过多地刺探表层之下的东西。诅咒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现实,警告的预言也完全应验。亵渎仍旧住在这片大地上的古老而黑暗的神明的圣地是不好的。
但被遗忘被禁止的可怕诱惑是卡塔莱特血液中脉动的病毒。当他听说涅弗伦·卡的传说时,他自然而然地进行了调查。
根据权威的说法,涅弗伦·卡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据说他是一个无名王朝的法老,一名篡夺王位的祭司。最常见的说法几乎把他的统治时间放在了圣经时代。据传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伟大的埃及崇拜的祭司和术士,这个崇拜一度把公认宗教变成了黑暗恐怖之物。他们由布巴斯提斯、阿努比斯和塞贝克的主祭司领导,将他们的神祇当作是真正的潜藏之物的象征,那是在地球的原始时代便在大地之上蹒跚的骇人巨物,兽和人的结合。他们崇拜神话中名为奈亚拉托提普的古老神祇,“伟大信使”。据说这个引人憎恶的神祇赋予了巫师接受人类牺牲品的能力,当邪恶的祭司统治埃及时,他们一时间把埃及的宗教变成了一片血腥的混乱。这些祭司以人祭和奸尸从他们的恶魔那里寻求可怖的恩惠。
传说王位上的涅弗伦·卡放弃了除奈亚拉托提普以外的所有崇拜。他寻求预言的力量,为真理的盲猿建造了庙宇。他极其残暴的祭祀最终激起了一场叛乱,传闻中臭名昭著的法老最终被废黜了。根据这个说法,新统治者和他的人民立即摧毁了前统治时期的所有遗迹,毁掉了奈亚拉托提普的所有寺庙和塑像,驱逐了邪恶的祭司,他们把自己的信仰献给了食肉的布巴斯提斯、阿努比斯和塞贝克。《死者之书》随后被修订,删除了所有提及法老涅弗伦·卡和他被诅咒的邪教的内容。
因此,传说认为,这种见不得光的信仰已经从可信历史之中失传。至于涅弗伦·卡本人,他的死流传有一种奇怪的说法。
据说,被废黜的法老逃到了毗邻现在的开罗的一个地方。在这里,他打算带着他剩下的追随者出发前往一个“西岛”。历史学家认为,这个“岛屿”就是英国,一些逃亡的布巴斯提斯祭司实际上在那里定居。
然而,受到攻击的法老被人围困,无路可逃。就在那时,他建造了一个秘密的地下坟墓,将自己和追随者埋葬于其中。通过这场活埋,他带走了他所有的宝藏和魔法的秘密,使他的敌人无法从中获利。他的追随者们巧妙地设计了这个秘密墓穴,以至于攻击者们始终未能发现这位黑法老的安息之所。
传说就这样结束了。根据现今流传的说法,这个传说是由少数幸存的祭司留下来的,事实上,他们留在地面上是为了封印这个秘密之地,这些祭司和他们的后代被认为是这个故事和邪恶的古老信仰的延续者。
跟着这个非同寻常的故事,卡塔莱特开始钻研当时的大部头著作。在一次去伦敦的旅行里,他很幸运地被允许参观了阿卜杜尔·阿尔哈兹莱德那古老而不洁的《死灵之书》,其中内容被进一步修订。他在内政部一个有权有势的朋友听说了他的兴趣,就设法替他搞到了一部路德维希·蒲林那邪恶亵渎的《De Vermis Mysteriis 》,对研究晦涩奥术的人而言这本书更熟悉的名字是《蠕虫的秘密》。在书中那颇具争议的关于东方神话的章节“撒拉逊仪式”中,卡塔莱特发现了更多关于涅弗伦·卡故事的具体叙述。
蒲林与埃及撒拉逊时代的中世纪预言家和先知有过交往,他非常重视亚历山大死灵术士和修士的喃喃暗示。他们知道涅弗伦·卡的故事,并暗指他就是黑法老。
他对法老之死的描述要详细得多。蒲林声称这个秘密坟墓就在开罗的正下方,并认为这个坟墓曾被人打开进入过。他暗示了流行故事中提到的幸存下来的教团;提到其中一群叛变的后代,他们的祭司祖先把剩下的人活活埋葬。据说他们使邪恶的信仰永世长存,并且作为死去的涅弗伦·卡和他埋葬的同道者的守护者,以防有人闯入并破坏他在墓穴中的安息之所。在七千年的周期之后,黑法老和他的军队将再次出现,并光复古老信仰的黑暗荣耀。
如果蒲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地下墓室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地方。涅弗伦·卡的仆人和奴隶为他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坟墓,洞穴里充满了他统治时期的巨额财富。所有的圣像都在那里,与深奥的智慧宝典呆在一起。
书中特别提到了涅弗伦·卡对真理和预言力量的探索。据说在他死于黑暗中之前,他在最后一次浩大的牺牲祭祀中召唤出了奈亚拉托提普的凡尘形象,神就满足了他的欲望。涅弗伦·卡曾站在真理的盲猿的像前,在一百个自愿受难者鲜血淋漓的尸体之上接受了占卜的礼物。然后,蒲林以噩梦般的笔触叙述了被埋葬的法老在他死去的同伴间徘徊,并在他坟墓扭曲的墙壁上写下了未来的秘密。他用图画和象形文字写下了即将到来的日子的历史,直到最后,他都沉浸在无所不知的知识中。他写下了未来国王的命运,描绘了尚未诞生的帝国的繁荣与灭亡。然后,当死亡的黑暗笼罩了他的视线,身体的麻痹从他的指间扯下了笔刷,他平静地走到他的石棺前,在那里死去了。
与古代预言家交往的路德维希·蒲林如是说道。涅弗伦·卡躺在地下的洞穴里,由地上幸存下来的祭司守卫,他们在法老地下的坟墓里施了魔法来进一步保护他。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知晓真理,并把未来之识写在了他自己地下墓穴的墙壁上。
卡塔莱特阅读了这一切,心中充满矛盾。如果那坟墓真的存在,他是多么想找到它啊!他将会彻底改变人类学和民族学!
当然,这个传说也有其荒谬之处。尽管卡塔莱特做了很多研究,但他并不迷信。他不相信关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胡言乱语,也不相信真理的盲猿,同样不相信祭司崇拜。关于预言的的礼物的那部分完全是一派胡言。
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司空见惯。有许多学者试图证明金字塔的几何结构是对未来的考古学和建筑学的预言。他们尝试通过象征性的解释和精心的设计、令人信服的技巧表示,这些大坟墓掌握着历史的钥匙,它们预言了中世纪、文艺复兴和一战。
卡塔莱特认为这都是垃圾。一个垂死的狂热之人被赋予了预言的力量,在他的坟墓上潦草地写下了未来的世界历史,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这理论完全听不得。
然而,即便他怀疑着传说的真实性,卡塔莱特还是想找到坟墓,如果它确实存在的话。他带着这个想法回到了埃及并立即开始工作。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得到了许多线索和暗示。如果他的调查机器没有坏掉,那么离他找到真正的入口也只是几天的事了。之后,他打算寻求适当的政府援助,把他的发现公之于众。
现在他把这些都告诉了那个从黑夜中走出的沉默的阿拉伯人,他带着一个奇怪的提议和一个诡异的证明:黑法老涅弗伦·卡的封印。
卡塔莱特说完后用一种审问的目光瞟了眼暗色的陌生人。
“接下来?”他问。
“跟着我。”对方温文尔雅地说。“我带你到你要找的地方去。”
“现在?”卡塔莱特喘着气,另一个人则点了点头。
“但——这太突然了!我的意思是,这整件事都跟做梦一样。你从黑夜里不请自来,无人知晓,然后你给我看了封印,又大方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为什么?这没有道理。”
“这就是有道理。”这个严肃的阿拉伯人指了指黑色的封印。
“是,”卡塔莱特承认了。“可是——我怎能相信你?为什么我必须现在就走?把有关当局带着一起不是更明智些吗?难道不需要挖掘吗?没有必要的工具吗?”
“没有。”对方摊开手掌向上。“跟我来就好。”
“你看,”卡塔莱特的怀疑在他尖刻的语调中表露无疑。“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个陷阱?你为什么要这么过来?你到底他妈的是谁?”
“耐心。”黯淡肤色的人笑了。“我会解释一切。我怀着极大的兴趣听你讲述了那个‘传说’,虽然你得到的真相十分清晰,但你对它们的看法是错的,你听到的那个‘传说’并无半点虚假——全部都是。涅弗伦·卡死时在他坟墓的墙壁上写下了未来,他确实有着占卜的能力,当时幸存的埋葬他的祭司们形成了一个教团。”
“是吗?”卡塔莱特不由自主地被打动了。
“我就是其中一名祭司。”这话语宛若利刃刺入了白人男性的脑海。
“不要那么惊讶。这是真的。我是涅弗伦·卡最初教团的后裔,他们是让传说流传至今的内部成员。我崇拜黑法老获得的能力,我也崇拜将能力授予他的奈亚拉托提普。对我们这些相信者而言,最神圣的真理就蕴含在法老死前所刻下的象形文字之中。多年来,我们这些守护祭司目睹了历史一步步展开,而历史总是和隧道墙壁上的象形文字上写得一模一样。我们相信着。”
“正因为我们相信,所以我才找到了你。因为在黑法老的秘密墓室中,写有未来的墙壁上记载着你将来到那里。”
震惊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说,” 卡塔莱特喘着气,“那些画表明我会发现墓室地点?”
“的确如此,”对方慢悠悠地表示了赞同。“这也是我不请自来的原因。你今晚会同我一起去,应验墙上记载的预言。”
“要是我不去呢?” 卡塔莱特突然说道,“那你的预言怎么办?”
阿拉伯人笑了,“你会来的,”他说,“你知道。”
卡塔莱特意识到了这一点,什么都无法阻止他拥有这个惊人发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这堵墙真的记下了未来的细节,”他开口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一点关于我自己未来的历史。这个发现会让我出名吗?我还会回去吗?上面写着我会将涅弗伦·卡的秘密公之于天下吗?”
有着暗色皮肤的人看上去很严肃。“这我不知道,”他承认。“我忘了告诉你一些关于真理之墙的事情。我的祖先——他是在密室被封印后第一个来到那里的人,是第一个目睹了预言之作的人,他做了一件必要的事情,认为这样的智慧不该被凡俗者知晓,他用一块壁毯虔诚地将墙壁遮盖。因为,没有人会看到未来太之后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壁毯被向后拉,以对照吻合上历史的实际事件。时间流逝,每日下到秘密墓室拉动壁毯揭示接下来一天的事件,这一直是祭司的责任。而现在,这就是我一生中的使命。我的同伴将他们的时间花在于隐蔽之处进行必要的礼拜仪式上,我则每天独自走下那条隐藏的通道,拉开真理之墙的帷幕。在我死后,另一个人将取代我。理解一下我吧——上面写下的内容并不会细致到每一件事,只有那些会影响到埃及自身历史和命运的东西。今天,我的朋友,墙上的预言揭示了你应该下去,进入你想去的地方。明天为你准备了什么,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帷幕再度向后拉开。”
卡塔莱特叹了口气,“那么我想,除了走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急切心情。有着暗色皮肤的人立即注意到了这点,他一面冷笑一面朝门口大步走去。
“跟我来。”他命令道。

走在开罗洒满月光的街道上的卡塔莱特上尉眼前的场景宛若在混沌的梦境里一般模糊不清。他的向导把他带入了阴森的迷宫,他们漫步于弯弯曲曲的当地人聚居区中,穿过错综复杂的陌生巷道和大路。卡塔莱特机械地跟在阴暗的陌生人身后大步行走,他的思绪渴望着伟大胜利的到来。
他几乎没注意到他们穿过了一个昏暗的院子,当他的同行者在一口古井前停下脚步,压下一个壁龛并露出下方的通道时,他便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阿拉伯人从不知何处拿出了一个手电筒,微弱的亮光几近从漆黑的隧道之中反射回来。
他们一同走下了千级台阶,进入了深藏其下的永恒黑暗。卡塔莱特像个瞎子似的跌入了消失的三千年的深渊之中。
他们进了神殿——涅弗伦·卡的地下墓室。祭司穿过银门,而他那迷迷糊糊的同伴跟在后面。卡塔莱特站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墙壁上嵌着石棺。
“这里面放着埋葬的祭司和仆人。”向导解释道。
涅弗伦·卡的追随者的木乃伊棺椁和为人所熟知的埃及学中的不太一样。盖上的雕刻缺乏公认的常见特征,相反,它们都是些魔鬼和传说中生物狞笑的诡异模样。黑色面容上镶有宝石的眼睛嘲讽的目光好似出自雕刻者的噩梦中的石像鬼。这些眼睛从房间的四面八方透过阴影闪耀着光芒——在这个小小的死者世界中一眨不眨,毫无变化,且无所不知。
卡塔莱特不安地动了动。翡翠的死亡之眼,红宝石的恶毒之眼,黄琥珀的嘲弄之眼——它们无处不在地凝视着他。当他的向导终于领着他往前走动时,他很高兴,手电不协调的光线照到了外面的入口。过了一会儿,他的轻松就被一种新的恐怖景象驱散了。
两个巨大的身影蹒跚着守护在入口的两侧,那是两个身形庞大的类人生物,用黑色的石头雕刻而成。它们面向入口蹲着,腰腿粗壮,举着毛茸茸的巨型双臂作威胁状。它们闪闪发光的脸野蛮却栩栩如生,露着牙傻乎乎地笑着。而且它们都是瞎的——无眼而盲目。
这些玩意儿有着一种恐怖的寓意,卡塔莱特对此再熟悉不过。这些盲眼的猿猴是命运的化身——笨重无脑的命运,它们盲目愚蠢的摸索践踏人的梦想,它们胡乱挥舞毫无目的的爪子改变了人的生活。这就是它们掌控现实的方法。
根据古老的传说,这些就是真理的盲猿,涅弗伦·卡崇拜的古老神祇的象征。
卡塔莱特又想起了那些神话,他颤抖起来。如果故事是真的,那涅弗伦·卡已经将最后的巨大祭品供奉在了这些邪恶偶像猥亵的膝头——献给了奈亚拉托提普,他把死者埋在墙壁上的石棺中,然后走向了自己的坟墓。
向导不慌不忙地走过那些赫然耸现的人影。卡塔莱特掩饰起自己的沮丧跟了上去。有那么一瞬,他的脚拒绝跨过那被守卫着的可怕门槛,拒绝进入另一边的房间。他抬头望着那些从令人晕眩的高度斜睨着的无眼食人魔似的面孔,感到自己犹如置身于噩梦。但那粗大的胳膊在召唤着他,那些看不见的面孔在嘲弄的邀请之中笑得发抖。
传说是真的。墓穴真的存在。现在回去寻求帮助然后再回到这里不是更好吗?而且,难以想象的恐怖不会存在于外界,又有怎样的东西在涅弗伦·卡隐秘的坟墓之中滋生?所有的理由都在催促他叫住怪异的祭司然后撤回安全的地方。
但在这里,过去的阴暗洞穴中的理性之音是一种无声的、令人敬畏的低语。这是一个古老的黑暗王国,上古的邪恶统治着这里。不可思议之事在此成为了真实,恐怖的本身也具有一种强大的魅力。
卡塔莱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好奇心,贪婪,对隐秘知识的欲望——这些都在驱使着他,而盲猿咧嘴一笑,发出了它们的邀请,或者说,命令。

祭司走入了第三间房,卡塔莱特跟在后面。他一跨进门就陷入了不实的深渊。房间里在各处放置有上千个明亮的火盆。它们的炽热光芒笼罩着巨大的空间。卡塔莱特上尉的脑子被这个地方的高温和污浊恶臭弄得晕头转向,他就这么看到了这个难以置信的洞穴的整个场景。
这是一条好似没有尽头的巨大长廊,向下倾斜而去,延伸到了远处。除了沿着墙壁闪烁的红色火盆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它们燃烧的反光投射出了不自然生物模糊的怪诞黑影。卡塔莱特觉得自己仿佛在凝视进入卡奈特的入口,那是埃及传说中的神秘地下世界。
“我们到了。”他的向导轻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人声令人震撼,出于某种原因这吓坏了卡塔莱特,他不愿承认这一点,他本模糊地接受了这种场景,把它当做了一场奇异的梦境。现在,具体而清晰的言语不过证实了这一切皆为可怖的现实。
是的,他们就在这里,在传说中的地方,在阿尔哈兹莱德、蒲林还有所有探索不圣历史的黑暗之人都知道的地方。涅弗伦·卡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奇怪祭司所说的其他东西呢?在真理之壁上,黑法老记录了未来,也预言了卡塔莱特自己将出现在密室。
宛若回应这些内心中的低语,向导笑了。
“来,卡塔莱特上尉,你不想更仔细地看看这些墙壁吗?”
上尉不愿察看它们,他绝望地不想去看。因为如果它们存在,就会证实赋予它们存在的那可怕的恐怖。如果它们存在,就意味着整个邪恶的传说都是真的,埃及的黑法老涅弗伦·卡确实向可怖的黑暗神祇献上了贡品,而它们也回应了他的祈祷。卡塔莱特上尉不想相信奈亚拉托提普这种全然是亵渎神明的可憎之物。
他要争取时间。
“涅弗伦·卡自己的坟墓在哪?”他问道。“宝藏和古籍呢?”
向导伸出了瘦削的食指。
“在大厅的尽头。”他高声说。
从无穷无尽的明亮墙壁上往下看去,卡塔莱特真的觉得他的双眼能在昏暗的远处望见一个模糊的物体。
“我们过去那边。”他说道。
向导耸耸肩。他转过身,双腿在天鹅绒灰尘上迈动起来。
卡塔莱特跟在后面,就像被下了药似的。
“墙壁,”他想,“我不能看墙壁。真实之壁。黑法老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奈亚拉托提普,得到了预言的赐福。在他死前他把埃及的未来写在了墙上,我不能看,免得我信以为真。我绝对不该知道。”
红色的火光在道路两旁闪烁,一步接一步,一盏接一盏。光亮,昏暗,光亮,昏暗,光亮。
光线在招手,在诱惑,在吸引。“看看我们,”它们下着令,“看吧,敢于目睹一切。”
卡塔莱特跟随着他沉默的引路人。
“看!”光闪了一下。
卡塔莱特的眼神变得呆滞。他的头抽痛了下。明暗不定的火光令人着迷,它们诱惑着催眠他人。
“看!”
这条长廊是没有尽头的吗?不,还有上千英尺的距离。
“看!”跃动的火光邀请道。
黑暗地下的红色蛇目,引诱者的眼睛,带来幽暗的知识。
“看!智慧!晓知!”火光眨了眨眼。
它们在卡塔莱特的脑海中燃烧。为什么不看看呢——这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怕?
为什么?他茫然的大脑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随后的每一闪光都削弱了这个疑问
最后,卡塔莱特看了。
疯狂的几分钟过去后,他才恢复说话的能力。接着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喃喃起来。
“是真的,”他低语,“都是真的。”
他凝视着左手边那堵高耸的墙,上面闪耀着红色的光。那是一块镌刻在石头上的冗长贝叶挂毯。画很粗糙,黑白的,但它令人心生恐惧。这不是普通的埃及象形文字,不属于那种梦幻般的象形风格。这便是可怖之处:涅弗伦·卡是个写实派,他画的人看上去就是人,建筑就是建筑。这里只有一种露骨的现实表现,看上去非常恐怖。
就在卡塔莱特鼓起勇气瞥向墙壁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幅毫无疑问是关于十字军和撒拉逊的画面。
十三世纪的十字军——然而当时涅弗伦·卡应当已经被尘封了近两千年!
画面虽小却生动而清晰,他们似乎在毫不费力地游弋于墙壁之上,一个场景融入下一个场景,仿佛他们在被画出来时就带有一种牢不可破的连贯性。这就像是作画者一刻不停地工作,好似他不知疲倦地以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将这个巨大的长廊墙壁给覆盖上了一般。
就是这样——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卡塔莱特难以质疑这一点。不论他怎么辩言都无法相信这些画是由某个艺术家团体伪造出来的。这是出自一人笔下的作品,它令人胆寒地无误,对埃及历史中最重要的阶段有着精确的描述,只有历史权威或先知才能做出如此准确的记录。涅弗伦·卡被赋予了预言之力。所以……
他陷入了越来越可怕的沉思,卡塔莱特和他的向导继续前进。现在他不得不看向墙壁,一种美杜莎的魅力诱惑着他的眼睛去盯着两侧。今晚,他与历史同行——历史与红色的梦魇。火红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睨视着。
他目睹了马穆鲁克帝国的崛起,看见了东方暴君的专制。卡塔莱特并不熟悉他看到的所有东西,因为历史有其被遗忘的几页。此外,几乎每走一步,墙上描绘的场景都在变化,显得非常混乱。有一幅画点缀着亚历山大宫廷主题的内容,它描绘了一个地下墓穴,很明显位于城市地下。这里聚集了一些身着长袍的人,那些袍子看上去和现在卡塔莱特的向导身上的有着某种奇特的相似。他们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白胡子男人讲话,男人粗犷的身材似乎散发出了一种可怕的邪恶力量。
“路德维希·蒲林,”向导注意到了卡塔莱特的目光,开口轻声说道,“你知道,他混进我们的祭司里了。”
出于某种原因,对这个几乎是传奇是先知的描绘比其他迄今揭示的的任何恐怖都更深地打动了卡塔莱特。这个臭名昭著的巫师偶然地出现在现实历史的进程中,暗示了可怖的事情,就好像卡塔莱特读了一本关于撒旦的平淡无奇的传记似的。
然而他的眼睛带着一种心急如焚的渴望继续搜索着四周的墙壁,他们穿过这长而散发红光的长廊,向那依旧模糊不清的尽头走去,那里埋葬着涅弗伦·卡。现在,向导——不,是祭司,卡塔莱特现在对此深信不疑——走得很轻,但在他带路时偷偷瞟了几眼白人。
卡塔莱特上尉走过了一个梦。现在唯有墙壁是真实的:真实之壁。他看到了奥斯曼的崛起与繁荣,目睹了被遗忘的战争与帝王。这一段中经常出现描述涅弗伦·卡的祭司们鬼祟崇拜的场景。他们现身于令人不安的地下墓穴和墓碑之间,从事见不得光的工作,感受令人作呕的乐趣。时间的放映机继续转动,卡塔莱特上尉和他的同行者继续前进。墙壁也依旧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墙上有一小段画的是祭司们正领着一个身着伊丽莎白时期服装的男人穿过一个像是金字塔的地方。在古埃及的废墟中看到这位衣着华丽的时髦家伙的图像属实恐怖,而像一名看不见的观察者一样目睹这一切也令人毛骨悚然,在这位英国人弯下腰去看一个木乃伊棺椁时,一名祭司悄悄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现在给卡塔莱特上尉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是每一个画面片段的无尽细节。所有人物的特征几乎都和照片一样准确,这画虽粗糙却极为逼真,甚至每个场景的家具和背景都和现实毫无差别。这一切的真实性都不容置疑,其中的暗示亦是如此。但更糟糕的是——毫无疑问,任何一个普通艺术家,不论他有多么博学,除非他目睹了一切,否则他是画不出这样的作品的。
在向奈亚拉托提普献上祭品后,涅弗伦·卡在先知的异象中看到了这一切。
卡塔莱特正在观看由恶魔激发出的真实……
走啊走啊,一直走到那长廊尽头,走到那火光跳动的崇拜与死亡之殿。历史随着他的脚步发展。现在他正看着的埃及时期壁画几乎快到当代。拿破仑的形象出现了。
阿布奇战役……金字塔屠杀……马穆鲁克骑兵的覆灭……开罗的入口……
又是一个有祭司的地下墓穴。这里还有三个人物,白人男性,穿着当时的法国军队制服。祭司将他们引向了一间红色的房间。法国人大为震惊,他们被打败了,然后被祭司屠戮。
这有点似曾相识。卡塔莱特回想起了他所知的拿破仑任务的情况:他委派了专家和科学家去调查这个国家的墓葬和金字塔。罗塞塔石碑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被发现了。这三个人很可能是无意中找到了涅弗伦·卡的祭司不愿公之于众的秘密,因此他们被引诱杀死。这感觉很熟悉——但还有另一种卡塔莱特难以形容的熟悉感。
他们继续向前走,岁月以全景之姿流淌。土耳其人,英国人,戈登,金字塔的掠夺,世界大战。其中总是不时会有一幅涅弗伦·卡的祭司带着一个陌生的白人男性出现在某个地下墓穴的场景。这个白人总是会死。这一切都有种熟悉的感觉。
卡塔莱特抬起头来,发现他和祭司已经非常接近火光冲天的巨大走廊尽头的那一片黑暗了。实际上,只剩下大约一百步左右。祭司的脸藏在斗篷的兜帽之下,招呼他过去。
卡塔莱特看了看墙,画面几乎要结束了,但还没有完——就在前方不远处,天花板的架子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深红色天鹅绒帘子,边缘深入黑暗,又从房间对面的阴影中出现,遮住了墙。
“未来,”他的向导解释道。卡塔莱特上尉想起祭司说过,他每天都把帘幕拉开一点,这样,未来的事就只在前一天才会显露出来。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急忙朝帘幕旁边的真实之壁最后可见的部分瞥了一眼。他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真的!他发现自己几乎像是在凝视一面小镜子,正凝视着自己的脸!
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特征,每一个姿态,他和涅弗伦·卡的祭司在画面中站在一起,就像在他们刚刚在红色室内所处的位置时一样。
红室……熟悉感。伊丽莎白时期的人被害时和祭司在一个地下墓穴里。法国科学家死时在一间红色的室内。画上之后的埃及学家也和祭司们一起出现在了红色的室内,然后他们也被杀了。红室!不是熟悉,而是相似!他们曾经都在这间室内!而现在他站在这里,与一名涅弗伦·卡的祭司一同。其他人死了,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太多什么——关于涅弗伦·卡?
一种可怕的怀疑正在变成恐怖的现实。涅弗伦·卡的祭司保护着他们的信仰。他们死去领袖的坟墓也是他们的神殿,他们的圣所。当入侵者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就会把入侵者引诱到这里然后杀了他们,以免他们知道太多事情。
他不也是通过同样的方式来到这里的吗?
祭司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真实之壁。
“午夜,”他柔声说道。“在我们继续之前,我必须拉开帘幕揭示接下来的一天。你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卡塔莱特上尉,你想看看未来为你准备了什么。现在这个愿望可以实现了。”
他挥了挥手,将帘幕向后甩了一英尺。而后他迅速地发起了行动。
一只手从斗篷下抽出。反射着耀眼寒光的匕首划破空气,掠过了光源那赤红的火焰,紧接着没入了卡塔莱特的后背,红色的血拖了下来。
随着一声呻吟, 白人倒下身去。他的眼中蕴含着一种极度恐怖的神情,这不仅是由死亡带来的恐惧。因为在他倒下的时候,卡塔莱特上尉在真实之壁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确信了一种不可能的疯狂。
卡塔莱特上尉死了,他看到了墙上接下来几小时的图景,看到了他自己被涅弗伦·卡的祭司用刀杀害的景象。
祭司从寂静的坟墓中消失不见,卡塔莱特最后的垂死目光落在了一幅静止的白色身躯——他的尸体,死气沉沉地躺在真实之壁前的画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