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P】【IC】【已完结】Sympathy for the Devil

[Diose]

古斯塔夫·皮耶塔里宁
“啊，嗨！”一触即发的性命之危在舒尔茨的警告下得以解除，古斯塔夫装着胆子又上前了两步，在那个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之前尝试用两个简单的单音节词唤住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浅蓝色的染色玻璃刻成的骰子，将它摆在自己的一只眼前，向白猿示意奥拉夫那只异常的眼睛颜色。随即古斯塔夫伸手指向林中的各个方向，又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朝对方投去一个探询的眼神。

——古斯塔夫也不确定对方能否读懂自己的意思，尽管他还是希望白猿能够指明他们想要杀死的那个人如今大约身处何处。

[Cadmium]

在这种原始的交流方式的呼唤下，它转过身瞟了你一眼，投来的目光让你们浑身发冷。

然后它回答了你们，给出的却并不是你们想要的那种答案。

白色类人猿用一只和人类的手已经高度相似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曲了曲手指做出了个挖掏样的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后，它离去了。

[Cadmium]

1941年12月17日，比属刚果。

接下来的几日比先前的旅途更加难熬。在亲眼目睹被高等种族抛弃的物种后，你们同行者的精神状况明显趋于崩溃。对于自己看到的东西，这些人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即便是惯于用超自然为或大或小的实体谋取利益的人也不会想到进化只是个谎言，是人为选择的结果。这不仅仅是信仰的动摇，更是世界观的崩塌。曾经这些人相信自己的敌人——那些法西斯主义者——的理论不过是无稽之谈，对人种的行动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彻底地实现的。

然而现在，他们亲眼目睹了这种行为的结果。讽刺的是，人类自身就像长在花园里的蔬菜植物，花园的主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呵护它们，通过排除保证了竞争优势，甚至用上了杀虫剂。与之相比，他们对抗的一切，还有这场卷入了无数人的巨大战争，都显得过于稚嫩。没有人会是赢家，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游戏根本不值一提。

现实的重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生活在这片阴翳下有如活在一个严厉的父亲的阴影之中，你的任何反抗都不过是一场无望的儿戏。有时候，想着想着，人就会忍不住将手中的枪抵在自己的头上，试图结束这一场噩梦。

你们浑浑噩噩地继续前进，想要找到那个假先知，那个假的人类。但找到他之后又要做什么，这个问题被思考的频率并不算高。

终于，在一个月夜里，你们拨开层层枝叶，看到了一座城市的一角。它倾颓在丛林的深处，高大的立柱与残缺不全的建筑相互支撑着矗立在地表。一个灰色的城市，经过了悠长的岁月洗礼，纵使通往那些黑暗墓穴的阶梯上满是剥落的石片，即便藤蔓正在悄悄征服一切，它的威严却丝毫不减。这些奇异的建筑风格与雕刻精美的巨石阵不曾出现在人类史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如今赤裸裸地出现在你们的眼前，扎眼地声明了自己的存在，下一步仿佛就要讨回自己的遗产。

城市残骸的边缘传来一个你们一直在追寻的熟悉声音，撕裂了这里就像凝固在时间的琥珀之中一般寂静的空气。

“你们整个物种，都是历史的奴隶。”

Loading CG『A Lost Civilization』

[未确定进行时腔棘鱼]

贝琳达·舒尔茨在向深处行进的间隙，舒尔茨和其他几人解释了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预知。那些扣下扳机后发生的事情。

但对于这一切究竟从何而来，她毫无头绪。只能转头看向消失城市仅剩的遗产，想象曾经其中住民的生活。

“你们整个物种，都是历史的奴隶。”

并不是人类者发出的奚落声传入耳中，他一直在等我们？

“即使你已经超脱了时间的束缚，一切事情的果仍得有过去的因，一个结果无法直接创造出导致它的原因，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舒尔茨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偏过头：“也许我们是历史的奴隶，这不恰巧证明我们人类足够了解这一点：历史会塑造未来。那你呢，现在你也不过是这具躯体的奴隶？”

[Xhittim]

维若妮卡·奥尔蒂斯
维若妮卡听着舒尔茨的解释，胸口却愈发沉坠。那会是靠近遗迹带来的变化吗？那是否代表着我们正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种种无边际的猜测令她的脚步变得迷茫，直到来到这伟城残垣之前。维若妮卡·奥尔蒂斯低下头颅，屏住呼吸，却再也难以掩饰心底的动摇。

“你们整个物种，都是历史的奴隶。”

这熟悉的嗓音依旧温文尔雅，好似语气平静地宣读着主贴在造物标本上的标签，或是宣告着不容质疑的最终判决。她应激般地抬头看向那方向，“已经超越时空的你们看来，或许其他物种都是名为时间的监狱中的囚徒。那假借奥拉夫·彼特里希之名将未来透露给他们的你呢？”议会特工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了却你那非理性的夙愿么？”

[Cadmium]

警官和护士的视线越过灰色的残垣断壁，落在了这座长久以来除了其中的原住民以外无人问津的古老墓地的宽阔街道上。雨林构成的天然封印如同一道天鹅绒帷幕将这个人造的奇迹与世相隔绝。

沉寂。沉寂在这些具有别样的几何美感的道路上悄然走过。带有精致雕刻的地砖、简约而富有线条美的阶梯、高度递增的螺旋石柱，一个文明在这里孕育，从中诞生了与你们极其相似的美学概念，一个文明在这里毁灭，无人知晓它们曾经存在过，只有此地独自成为了那辉煌过去令人黯然神伤的一丝剪影。

对于这一切，你感到了一丝不安。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就好像在某个遥远的梦中你也曾踏足于此。

然后遮天蔽日的黑鸦掠过。

这些鸟被你们的话语声惊起，漆黑的鸟羽纷飞之间，你们看到了那些被啄食一空的死尸凌乱地散落在这座偌大的空旷坟冢之中的景象。尚存面部的那些士兵年纪并不大，他们空洞的眼睛盯着无星的夜空，蝇虫在玻璃珠一样的眼球表面停留。玫瑰花甜腻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那是绝望的味道。许多人葬身于此，不分人种，来自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他们因为人类的贪欲和残忍被卷入了历史上最血腥的战争之一，失了过去的抱负和理想，被打扮成相似的模样，泛泛化为历史书上的一个个数字，如今又不被人所知地死于无慈悲的造物主降下的洪水之中。花香在空气之中飘荡，原来那只是尸水渗出流入这城市的排水系统时散发出的腐臭味道。

而那超越人类的，穿行于群鸦掀起的风中。“他”规律的步伐从死人的海中走过，有如弥赛亚行走于加利利海之上。“他”在那些螺旋的立柱旁站定，身旁的建筑讽刺地就像基因构造的抽象表现。

“的确如此，如今我被囚禁于这具躯壳之中。”他仰起头看着你们，一只眼睛闭着，有干涸的血痕从中拖下，另一只苍白的眼中回荡的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怜悯的冷酷情感。

“被囚禁在自己缔造的物种中。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准确地说，现在是我回到了这里。当你们的文明尚未走出这里时我就在看着你们，那时你们无知懵懂，但乐于学习，擅于创造。我教你们用火，教你们使用工具，教你们创造文字，教你们互相尊重，教你们美和良善的概念。我们一起打造了这座城市，你们文明的宗教和信仰从这里发源。”

“是我给予了你们文明的火种。”

Loading CG『起源』

[Diose]

古斯塔夫·皮耶塔里宁

“你们整个物种，都是历史的奴隶。”

数日间紧绷的神经几乎就要在这一瞬间断裂。古斯塔夫说不明这种填满他意识的恐惧究竟是源于这些事件所留下的记忆本身，还是源于某种经造物主之手深埋在了他们的种族基因深处的东西。那些曾经为一个种族所骄傲的进化史也不过是成了他人蓝图中的一支，在有记录以来的历史中人类往往总在以人脑的进化结果为傲，可现在他们却要接受这或许是由某个更为伟大的种族一念之间的结果。

彼特里希宛若造物主（“它们”的确如此）的开场白几乎给了古斯塔夫的脑子一阵重击，他反射性地掏出挂在腰间的武器，下掉保险，在这旅程中的无数个瞬息间他都曾经想象过能够用一枚子弹结束这高等生物性命的景象。但时空在它们的概念中仿佛是另一种模样，所有模拟的可能又悉数被古斯塔夫否决。

“的确如此，如今我被囚禁于这具躯壳之中。被囚禁在自己缔造的物种中。”

或许就如彼特里希的同族所说，它（他？）或许已经走下了造物主的领域，被困在了这副肉体中，最终时间会解决这个难题。可在与林中的白猿有了一面之缘后，这个个体的陨落和凋亡却头一回让他产生了感伤——并非基于某种特定的情感体验，他恐惧地意识到这种感悟无异于站在父辈的病榻前。

古斯塔夫凝视着先知紧闭的那只眼，或许那些神话并非古时人类的想象，被授予了智慧的神王本就来自一个造物的种族。

“当你们的文明尚未走出这里时我就在看着你们，那时你们无知懵懂，但乐于学习，擅于创造。我教你们用火，教你们使用工具，教你们创造文字，教你们互相尊重，教你们美和良善的概念。我们一起打造了这座城市，你们文明的宗教和信仰从这里发源。”

工程师的目光有些游离，他垂下枪口，目睹年轻士兵生命的陨落带来的愤怒和观念动摇带来的痛苦令他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可现在你又教他们，将整个文明引入更深的战火中……现在我们要问为什么。既然现在要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为何还要走出这一步？”

“更何况，假如文明的发展真如你所说，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早不是什么完全受你们掌控的东西了……”

这个个体的愿望是非理性的，他还记得假借了西格尔特身份的个体所提及的事。恐怕是有什么主观层面的愿望引发了他与同族之间的分歧……此时此刻古斯塔夫仅剩的理性几乎都在用于警醒他这一点，可彼特里希似乎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明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Cadmium]

“可现在你又教他们，将整个文明引入更深的战火中……现在我们要问为什么。既然现在要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为何还要走出这一步？”

“更何况，假如文明的发展真如你所说，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早不是什么完全受你们掌控的东西了……”

“很不可思议吗？但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将一只手按在了身旁宏伟石柱的残骸上。“在一个非常久远的年代，我们决定将一个优势种族遴选出来，建造起这个城市。”

“那时候这颗行星上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文明存在。一种灵长目生物被选中，它们经过演化和竞争来到了这一步，但突破的那一天即便经过多次迭代也迟迟没有出现。”

“所以，我们将整个种族之中最富有智慧和耐心的个体送到了那个时代，和那些生物之中的部分个体进行了交换。这个过程产生的牺牲是难以接受的，因为当时这些生物的智能远远不足以承载我们种族的思想，交换一旦完成，很少有个体能够带着磨损严重的心智回到我们的时代。”

“而我，我是为数不多回去了的人。我们引导那些类人猿生物走向开化，授予它们技术的雏形，它们反过来将我们当作神崇拜。我们教导它们在这里建立起封印让那些无形的恶魔永恒地安眠在地下。”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是物质上的概念，你们整个物种的道德观念和宗教神话都开始萌芽。从这些生物之中将会进一步演化出现在的人类，你们的血脉中流淌了我们的拷贝。”

他向你们抬起了另一只手。

“但是，我没有教你们自相残杀。你们做出的一切抉择，流血，屠杀，置他人于死地，都是你们基因中无法去除的仇恨的连环锁链。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们也迟早要在核战争里结束一切。”

Loading CG『沙盘上的文明』

[Diose]

古斯塔夫·皮耶塔里宁

“但是，我没有教你们自相残杀。你们做出的一切抉择，流血，屠杀，置他人于死地，都是你们基因中无法去除的仇恨的连环锁链。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们也迟早要在核战争里结束一切。”

“可你的同族不是这么说的。”假如要在双方之间做抉择，古斯塔夫对于所谓来自议会的那群个体的信任程度并没有比彼特里希高到哪里去，这听起来就像场众神之间的战争（偶尔想到这一点时他总能感到一阵莫名的讽刺）。“它们更希望这个种族能够存续下去，但为什么你却做出了和它们相反的决定？”

[笋头爸爸冶炼者]

西格蒙德•弗里德曼
同行者之中似乎已经有人能预见未来了。

如果杀死先知呢？在未来也思考过的问题串联起了时空。既然议会一方已经撤退，那么维系另一个文明干涉的唯有眼前困于躯壳的“人”。弗里德曼的目光从地上无数尸骸中回到眼前的人身上，揣测这是一种驱使对方发动某种魔法的仪式。

弗里德曼未曾向上帝祈祷过。从被驱逐的一刻起，他便不再相信世上有全能而仁慈的造物主存在，唯有人们彼此伸出手，然而这就像一个遥远而悲观的梦，战后在柏林墙东边时也未曾改变。林中跋涉的数日，他手中的沙子就这样一点点漏完，记忆中的过去，刽子手的子弹早已经穿过他日思夜想的人的头颅，兄长登上一艘并不存在的船，父母代为自己走向了死亡。与此同时，有一个同样面孔和名字的孩子正在东欧千疮百孔的土地上拼命奔逃躲藏，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维系他活着的记忆如沙落下指缝，他好似再一次被抽空了灵魂，来到这个曾经是奥拉夫·彼特里希的“人”面前，一如在林中的每一日一样一手持枪。他常常作梦抛却的念头却与对方有了某种程度上的一致，那种可怖的自我怀疑要来得比其他人更迟一些，只不过人们彼此扶持的记忆最终让他稳住了心神，因为伯恩哈德·霍夫曼是这样活下来的。

“但是，我没有教你们自相残杀。你们做出的一切抉择，流血，屠杀，置他人于死地，都是你们基因中无法去除的仇恨的连环锁链。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们也迟早要在核战争里结束一切。”

“那么，你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用这些人的血？”
“像你的同族一样对所谓有缺陷的个体施以仁慈的毁灭？”他迎着对方的手心所向往前走。

“撼动地下的无形恶魔？让核弹落下？最终让残存的人用凋亡前剩下的时间沉浸在懊悔中？这是一场问责吗？”

当然，既然人类对对方而言正如花圃里的植物，毁灭而后从头开始也是有可能的，他想。但神话的时代过去了，造物主也不该有降下天罚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