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 2016-10-30, 周日 04:00:38 »
白骨桥
探索者日志:骨灰娃娃 4 of 6
著 Kevin Andrew Murphy 译 空山鸣
作为一个伽尔特人,我很熟悉被误认为贵族是什么概念。在大革命之前,这是剧作家们创作浪漫喜剧时的热门情节。
而现在这种事情的结果通常都是结束在与断头台的约会之后。
虽然并不知道在伊利森会是哪种结果,不过我倒是一直都在想办法找到接近一个贵族的方法。比起我之前计划的靠叫卖香水和烟火,现在被误认为是奇迹般的恢复了青春和健康的已故公爵,看起来更管用。
我很奇怪,在那个收集革命前艺术品尤其是痴迷达波里奥公爵阿尔然·德沃尔早期肖像画的沃朗塔斯学士,为什么没提过我跟公爵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相似之处。其实就算有也都不能算是一种巧合——就像在我家乡流传的一个笑话:达波里奥那只有五个人,来回来去只是换换发型和年龄。
我立刻在脑海中给了自己一脚。别提那些肖像画了:以沃朗塔斯学士的年纪肯定足够结识阿尔然·德沃尔,并且有关公爵的公式本、红宝石手套和来伊利森度炼金蜜月这些事也全都知道。没准他还出席了婚礼。
虽然在我看过的宾客名单上面并没有沃朗塔斯学士的名字,但是想一想,“沃朗塔斯学士”这名字就算是真的,本身也就是个法师的艺名。而且我敢打赌这肯定是在大革命之后改头换面的新身份,要不是这样我就吃了我的自由帽!
我们一行人走出了四根獠牙。“你肯定记得这个上次来这里时见过的东西。”莫甘娜祖母——或者我怀疑是不是该叫她“比昂卡”?——把手伸进她那海豹皮衣里掏出了一尊象牙雕像。一只山羊。它就躺在她的露指手套中央,羊角和蹄子和她镶牙用的材料一样都是闪亮的金子。“你曾经用一个特别优美的词来形容它——‘克里斯里凡亭’。”
“克里斯里凡亭?”奥林重复道。
“象牙和金子制成,”我解释说,“象牙制作血肉,金子制作其他部分。在古塔尔多非常的流行。”
“而你还要假装成另外一个人,‘诺莱特·甘提尔’。”莫甘娜祖母一边指责到,一边举起她的白孔雀羽毛扇用上面的扇绳系住这只山羊。
我真的想抗议,我只是单纯的在哪见过这个词而已——是德沃尔的公式本?还是火药大师达文的雕塑藏品中?——只不过一下想不起来了是哪。
这把扇子也是克里斯里凡亭式的。象牙手柄做成了孔雀的头和身体,而眼睛、喙和扇骨由金子制成。莫甘娜祖母猛的打开扇子并用力一甩,将雕像抛到高高的空中落向了瓷器街。
虽然不是特别熟悉这种,据说来自遥远东方的奇特扇语,但是我知道把一个东西扔掉意思就是我讨厌你!而扇绳系住一只山羊是什么意思我就只能自行想象了。
但其实没准这种扇语压根没有传到伊利森来。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堆羽毛,旋风的转了起来,使得这个小玩意缓缓的落到了地上。“滴、答、滴!”莫甘娜祖母脱掉了右手的手套,并打了个响指。“是时候跳个舞了!”
这句咒语听起来像是某个小孩子游戏中的话。山羊开始变大,孔雀也是。孔雀的尾巴张开,紧抓在爪子中的金制扇骨也一同增长起来。转瞬之后,四只黄金蹄子踏在了雪地上,后面则拖着一个镶金白孔雀飞奔状的象牙雪橇。一只浑身蓬松毛发的白色山羊在两条曾经是扇绳的金色套绳中不断的踢蹬着,好像是在因为突然变活了而高兴的跳舞一般。而孔雀雪橇则只是高冷的坐在那里,它蓬松的白羽向上鼓起形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华盖。在山羊将雪橇拉到楼梯这边的时候,孔雀雪橇也都一直保持纹丝不动。
季耶夫格尼将伊瑞恩娅扶上前座,然后来帮他的祖母和姐姐。“我最好坐中间。”他抄起汀卡放在他的大腿上,自己坐到了后边的座位上。镀金的防震弹簧由于他的重量而压缩了下去。奥林在我挤进右边座椅的时候从左边上了雪橇。柔软羽毛形成的毛毯搭在了我们的腿上抵挡住了严寒。
一抹彩色的云朵落在了山羊的角上——那是伊瑞恩娅的鹦鹉,尖声的叫着 :“去王宫,小羊羔!”
山羊仍旧自顾自的尥着蹄子,显然觉得这更有趣一些,直到莫甘娜祖母发号施令:“照鹦鹉说的做!”山羊便一溜儿烟的跑了出去。
“我的小姐,”莫甘娜祖母瞥向伊瑞恩娅,“恕我直言,您怎会有一只如此愚蠢的魔宠?这么说您不会觉得冒昧吧?”
伊瑞恩娅尴尬的无言以对,沉默到在离开瓷器街最后一个栏杆的瞬间,一只紧紧抓着白孔雀脖子的灰猫,哭叫着被甩了出去,“一点也不会,比昂卡女士。”
这只猫突然浮了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了它的后脖子,将它拎回了莫甘娜祖母的腿上。她的魔宠紧紧的搂住她好一阵子,眼睛大睁着狠瞪我们所有人。随后舒缓了下来,开始清理它的耳朵并无视所有的人,尤其是孔雀。
“请接受我的感谢。”莫甘娜祖母的目光越过肩膀看向奥林,“穆尔吉克也应该感谢你,但是他只是只猫。”
奥林点了点头。
前往王国的路上我们又一次路过霜厅剧院,往东沿着商业区的边缘行进,然后转向南驶上白骨大道。大雪开始落了下来。而仿佛带有魔力的风不断的将雪花吹离街道。
我低头看向这条现在知道是头骨组成的大道。我不由的想到,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惊悚还是仅仅考虑可能性,要是灰花匠们把埋在伊萨恩地下墓穴中的所有头骨都取出来,估计能铺满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
王宫的瓮城看起来就跟从湖中心拔地而起的王宫本身一样,全都是由坚冰制成,而王宫与城市间只有一条重兵把守的水晶堤道相连。这里就是白骨大道的尽头,还能看见的头骨就只有那些被戳在城门尖钉上叛徒的骷髅了。我挺可怜那些乌鸦的;伊利森的永冬让它们只能啄食硬邦邦的冻肉。
我们与伊瑞恩娅和奥雅道了别,莫甘娜祖母则邀请我坐到前面来。“很遗憾我只有一头山羊而不是一头狮鹫。不然的话,我们可以简单的飞回去。”她用螺旋形的象牙拐杖透过纷飞的大雪指向西方一座高出了周围建筑的白塔。从建筑间的空档,我能看到一条巨大的海湾横在目前所处的小岛和那座高塔之间。“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会是一段令人愉快的雪橇之旅。”
我们驶向北方,离开环绕在白王座南侧的悬崖和一堆散乱小岛,被她称作是“浮冰区”的街区之后,再一次途径霜厅剧院,然后拐弯沿着俯瞰冰川湖的峭壁向南行进。在路途中,雪慢慢地变小了,而冬日的太阳也能偶尔从云间偷偷露出小脸,让白王座今天头一次晴朗清爽起来。
在我们的左侧有一座小岛,要不是因为处在南方波涛中王宫高高耸立的阴霾里,这个岛上的建筑也会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最近的边缘,矗立着一座由形状再熟悉不过的四支獠牙支撑起来高塔,这两对巨型牙齿外表看起来应当属于只在传说中才有的泰坦巨象。我怀疑可能来源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莫甘娜的前辈制造出来的,外面镀上象牙表面而已。
不过再一想,伊利森是由一名乘坐着有巨大鸡腿的跳舞小屋穿行于诸世界的女巫建立的。所以取得巨象的獠牙作为战利品,对于跟芭芭·雅伽有紧密联系的地方来说,可能真不算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一些巨大的建筑占据了岛屿的中部。在远端则是另外一座与这一侧遥相呼应的高塔;这一对高塔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用象牙制成的棋盘游戏中的两枚车一般。而大批的秃鼻乌鸦栖息在城墙上或飞舞在空中,里面还混着不少松鸦和渡鸦。
“你可能还记得,我们家族建造了白骨大道。”莫甘娜祖母提示说,回顾她曾经在半个世纪之前对阿尔然·德沃尔也吹嘘过一次的历史,“而在女王莫甘娜被芭芭·雅伽唤走之后,我们家族被允许保留莫甘娜岛。”她用角兽拐杖依次指向一些建筑物,“这里是白骨厂,我们自己制造骨制品的地方。那里是瓷器大厅。那一处是珍珠坊。最后这里是过去的白骨王宫——现在叫莫甘娜修道院——也是我们上次招待你的地方。”她指着一栋长形的建筑,有着像肢体一般突出的飞扶壁,使其看起来像是某种已经死去多年的巨型猛兽。
“很难想象曾经我们这是白王座最高的塔楼,但是即使目前王宫最高的塔楼也会将在不久之后黯然失色——至少在芭芭·雅伽回归之前铁齿塔就能完工。”她指向象牙塔后方远处某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我放下一系列单片眼睛并闭上右眼,聚焦过去。我看到像是牙签一般大小的钢条,上面人像是蚜虫一样小,巨魔则是蚂蚁大,而冰巨人像瓢虫一般。
“上一次你来的时候可没见过那个。”
“当然没见过。”我半真的答应道。
“那你现在记起我了吗?”
我睁开右眼并翻起左眼上所有的镜片。我看到一个年龄介于沃娅和女王莫甘娜半身像之间的绝色美女出现在眼前。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勉强做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迷人,比昂卡。”
“嚯,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她将一个银色的小粉盒放回海豹皮衣里,接着卖弄风情的说道:“但是一个女巫自有她的迷人之处……”
“奶奶!”沃娅抗议式的喊道。
比昂卡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亲爱的,你觉得这个男人多大?”
沃娅的目光扫过我,不确定的说:“大概二十岁?”
“他在五十年前来这里的时候都要比这个数大得多,他可是来这里寻找炼金术秘方的线索。女巫可不是唯一懂得恢复青春魅力的人。”
沃娅瞪着我,看起来就像是被骗了一样,然后转向奥林:“那么你多大?”她查问道。
“嗯……比我看起来大,”奥林忐忑不安的承认道。
“我复活了他。”我解释说。
“用一颗贤者之石吧,”比昂卡试探着纠正我。
“一颗啥?”季耶夫格尼疑惑的问到。
“一颗神奇的石头,”她的祖母向他解释到, “炼金术师使用这种东西来将铅变成金子,以及其他各种各样极为有用的效果。”
贤者之石实际上是一块乌黑的石头,看起来就跟炭块一样。充其量最好看的也只是抛光成黑玉一般。但是做首饰可不是它最主要的用途。如果敲碎的话,它就可以打开一个魔法通道,能把铅变成金,把铁变成银。而将它跟任何治疗药水混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跟角兽的碎块一起煮——便可以用来起死回生。
我曾经找到一枚公爵夫人留下的贤者之石。不论她是弄到这个来研究还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一直都是一个经常在夜晚百思不得其解的迷。
“你还有这种神奇的石头吗?”季耶夫格尼问到。
“唉,”我悲痛的说道,“这是我的公爵夫人从贤者之树上摘取的果实。我选择了永驻青春。”
如果我打算当个骗子,就要说一个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调查清楚的谎言。
“不过你很聪明的把你和她生命交织在了一起,所以可以让你们分享你的所得……”比昂卡开始声音还很高昂,然后渐渐的减弱直到一种令人苦闷的沉默。
“我……”我的声音哽咽了,不过是尝试掩盖这并没有一点悲痛感的谎言,“阿内丝已经离开我很久了。我总是试着不去想这个事实。”
“我很理解。”比昂卡同情地将手轻抚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莱兹尼在和林诺姆诸王国的征战中牺牲之后。就没有一天我不会睹物思人的。”她握了握我的手臂,“我知道你和公爵夫人心心相连,所以会需要时间来重整破碎心灵。”
我点了点头,用阿尔然·德沃尔的独角兽手套挡住我那缺乏泪水的眼睛,并偷偷的拧开嗅盐瓶的盖子。刺激性的挥发气体一下让我跟真的痛苦一般泪流满面。
我摘下眼镜,擦了擦假眼泪。比昂卡·莫甘娜握住我的手直到我重新戴好。“你的眼睛,”她好奇的说道,“看起来像镜子一样的银亮……”
“贤者水银,”我解释到,“在复活我兄弟的时候,弄进了眼里。”
“我很好奇用它来看其他人会是什么样子。”沃娅凝望着说道。
比昂卡瞟了一眼她的孙女:“沃娅,最好现在告诉去伊尔钦夫放下吊桥。让塔里的人准备好接待客人,我们会在参观工厂之后到达。”
“好的,祖母。”沃娅恭敬的说道,然后从头饰上拿下她的画眉鸟,对它一通耳语。
“我知道了,沃娅,”科利亚德基鸣叫着,“我知道。我知道。”
“那么快飞吧,小家伙。”随着她说完,便将他放飞下了悬崖。
画眉鸟拍打着他的翅膀,飞掠过湖面激起了一条涟漪。我放下了望远目镜看着他飞进了远处那座白骨塔的垛口。一分钟之后,一阵哨声响起。一股蒸汽从高塔的垛口处爆发出来,塔的一侧墙壁开始慢慢放低下来,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大巨魔的骷髅头正在张开血盆大口。而最靠近我们的塔楼也锋鸣着回应着,相对的墙壁也开始被放下。在两段桥梁被放下的同时,激起了一大群乌鸦、渡鸦和松鸦腾空而起在空中嗄嗄的叫着。
山羊沿着悬崖的边缘欢快的慢跑着,直到我们靠近这一对白骨塔楼。山羊向右侧滑步过去,在新降的雪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个甩尾带我们进入了塔楼的拱门中。桥面应该是用人类的股骨做成的。雪橇像是压在木条上一般卡嗒卡嗒的过桥而去,而孔雀的头仍旧冷傲的挺立着。
在桥的另一侧,站着一只魁梧的巨魔,用他硕大的身躯轻松的挡住了整座桥梁。虽然绝大部分他的同类都很少会讲究衣着,但是这一位把自己包裹在一副厚重的骨甲里。透过海象骷髅头骨制成的头盔缝隙可以看到他锐利的目光,獠牙分别从头骨的两侧长长的伸出来。他手中拄着一根巨鲸骨头制成的巨型棍棒。
“是谁想要进入白骨岛?”他仪式般的喊道。
比昂卡喝止了山羊,雪橇立刻停了下来。我突然发现到这座桥梁两侧并没有护栏。
她站了起来:“你认识我的雪橇,伊尔钦夫。你守的是我的桥。”
而巨魔的架势丝毫没有变化,也没有移向一边。比昂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是比昂卡·莫甘娜女士,白王座莫甘娜家族的族长,芭芭·雅伽本人的后裔。我要求享有通过白骨桥的权利。”
在点了点头之后,巨魔挪到了一边。在雪橇通过的时候,比昂卡再一次叹了口气:“这些巨魔,想要训练好它们要花非常多时间,然后你就会发现,你把他们训练的太‘好’了……”
我们下了雪橇,并首先参观了白骨厂,空气中弥漫着骨头灰尘,像滑石粉一样让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一些奴隶工正在雕刻象牙棋子和用什么东西的肋骨制造衣帽架。
珍珠坊里的气味非常糟糕。几大堆褪色的贝壳堆在周围,上面落着大批尽情朵颐的乌鸦。进去之后,我不得不用仍带有公爵夫人香水气味的独角兽手套堵住鼻子。奴隶工正在剥开贝壳,把里面的肉放进罐子里。时不时会传出发现珍珠的欢呼声。工头会收集这些珍珠,带去建筑空气略好的另外一侧来测量大小,评判等级并包裹起来。还有一些工人在敲碎贝壳制造纽扣,弄得空气中尽是些珍珠粉尘,像是珍珠色的骨灰。我觉得搞不好这就是冬日之吻的秘密。
在瓷器工厂中,我仔细的观察还没有经过火烤的娃娃部件。这闻名遐迩的陶土看起来是正宗的高岭土,颜色灰白且非常不引人注目。
火药大师达文作为一名矮人,曾经告诉过我所有土壤种类的确切味道。我俯身靠近观察一个尚未完成的娃娃——一个小男孩——然后退了回来,用手咬着手指尖将手套脱了下来,沉思了一下。独角兽手套上粘了一点陶土的碎屑。尝起来是光滑且土味很重,但是有一种意想不到的乳脂感。
钙的味道。
尝起来有点像可可壶的可可除去可可粉之外的味道。
不过我觉得那应该是牛奶带来的。而这个钙应该是其他来源。
石灰岩……
贝壳……
骨头。
我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叠了起来,好好的把样品收进口袋里。
我们的游览继续到了素瓷烧制然后到第一遍上釉的工序,然后进入了第二次烧制前上彩釉的车间。
釉工正在给一套绯红色蜘蛛网状图案的餐具上点缀金色的微型蜘蛛。我知道这种红宝石颜色的釉彩的秘诀,需要很多被王水融化的金子。比昂卡管这套餐具叫“绯红蜘蛛”——是和天夏某个偏僻的省份,一个由“女郎蜘蛛”组成的社团中交易时得到的回赠。
我已经受够了蜘蛛女了,不需要再多了,但是对瓷器上釉还是挺感兴趣的。
比昂卡请我在一个糖罐的网状花纹上画一个伽尔特式的蜘蛛图案。我画了一个园蛛爬在一株雨后蔷薇上的图案,还加上了彩虹和雨滴的花式。我每蘸一种颜料都舔了下笔尖,尝了尝味道。
“啊,您还是犹如纱琳之手啊!”比昂卡欣喜的大声赞到。
我停顿了一下,手套背后的红宝石闪了一下,然后真诚的微笑予以感谢。纱琳,代表美好事物的女神,可是达波里奥的主流信仰。所以她之前所见的公爵也是一位信徒毫无意外之处。我有他的公式本。他在上面画有非常精致的水彩画,而且书法字迹非常的工整。我突然意识到得努力改善一下自己粗鄙的艺术手法来稍微接近一点他的水平。
比昂卡也对我回以微笑,仍旧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年轻女巫,只有那镶金的牙齿出卖了她的年龄。“科利亚德基通知我们,茶已经备好了。”
雪橇带我们前往象牙塔。一个几乎跟季耶夫格尼一样高大的男仆扶着沃娅和比昂卡下了雪橇。等所有人都下来之后,比昂卡又打了个响指,喊道:“滴、答、滴!是时候睡个觉了!”
金角山羊立刻打了个哈欠并且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孔雀则合起了尾巴,华盖也折叠了起来,座位也消失在了褶皱饰边的羽毛毯子下,然后头也盘进了一支翅膀下。两者全都立刻缩小。
高大的男仆将玩具山羊和白孔雀羽扇从地上捡起来,呈给比昂卡。
她带我们走进正经是用牙建成的塔楼。门把手是用莽吉河马的牙齿做成的。还有海象獠牙制成的蜡烛台和精美的贝壳雕刻镶板。从上方楼层传来各种牙齿叮当碰撞形成的类似羽管键琴和钢琴二重奏的声音。而一个仿佛用整个猛犸象墓葬场的獠牙制成的螺旋形转梯扶摇而上,环绕着一个巨大的中央吊灯,形状看起来好像是由数以千计的乳白色螺旋长角组成。上千个独角兽的角。
我差点晕倒,由于这巨大的财富和罪恶的双重体现。一千个独角兽被杀了取角。
奥林,用独角兽的角重获了生命,也凝视着这个枝状吊灯,有点失措。一些角正在燃烧。
“噢,不错,”比昂卡轻声说,她的声音被羽管键琴的独奏附和着,“我们的鲸油还很充足。”她走到奥林身后把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肯定觉得我们非常奢侈,我亲爱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莫甘娜家族可并不富有。”她给了我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她想我来解释。正确的说:她想阿尔然·德沃尔来解释。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想,阿尔然曾经写过很多有关独角兽的东西,也是因为独角兽是他的家族纹章。然后我想起来了。
“那些是一角鲸的角,”我告诉奥林,“和那些螺旋形的鲸油蜡烛,都是来自于世界之冠上的艾鲁塔基捕鲸者。”
“也就是做山寨角兽买卖的人,”比昂卡接着说道,“不过他们倒是真的很会做漂亮吊灯。”
“杀死独角兽难道不是犯罪吗?”奥林问到。
“没有许可的话,当然是了,”季耶夫格尼说道,“独角兽可是皇室独享。”
“可别在伊瑞恩娅那提这个,”沃娅恳求着说。
“你根本无法相信,关于她家族的独角兽狩猎活动,能滔滔不绝的扯多久。其实从八岁开始她就再没能去过!”
“啊,”比昂卡警告式的竖起一根指头。“即使是一个不受待见的艾尔瓦娜也仍比咱们更受恩宠。永远不要忘了这点,我亲爱的。”
“是,祖母。”沃娅躬了躬身子,接受这一训诫,让她的魔宠飞了起来。
“茶备在画廊?”比昂卡问画眉鸟。
“是的,祖母!”画眉鸟喳喳的叫着。
“非常好。去通知所有人吧。”
画眉鸟展翅飞上巨大的楼梯前往下一层。我们也随后跟上。
走到一半的时候,音乐声就停了。
当我们走上楼梯平台时,我也停了。围绕着我们的是数千只娃娃,全都坐在娃娃大小的椅子里,姿势都是拿着微型茶壶或者装有小点心的盘子。还有一个坐在儿童钢琴前,其他一些坐在一个维金纳琴前——一种桌上羽管键琴——都是用象牙制成。
接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只有比我想象中要少的多的娃娃。这条走廊已经被几个世纪以来的烛火熏的略微发黄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面镜子,反射着一角鲸牙齿做成的吊灯光芒,让所有东西都看起来翻很多倍。四个凸窗分别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用来欣赏白王座的全景。现在西方的那个正显示太阳渐渐落入一个雪顶建筑的后面。窗户两侧设置了火炉并点燃了火,在火焰前方是云母做的罩子。
一些人类大小的家具放置在周围,还有一个由坚固的鲸鱼牙齿制成的季耶夫格尼号的椅子。科利亚德基落在一个盛满糕点和小巧三明治的三层托盘顶端,在它前面则是一套银制茶具和盛满黄金梨的象牙篮子。
我很奇怪仆人去哪了,尤其是演奏家。我并没有认出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我得出结论是在某个镜子后面应该有一个通向仆人走道的暗门。
季耶夫格尼大步走向茶点桌。在一支象牙手杖重重的锤了下地的时候,他几乎都成功碰到最上面的梨子了。
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比昂卡转向我:“我发现那些娃娃真是完美的孩子。总是安静且听话,从来不需要把话说上两遍。”
我点头同意然后突然顿住了,因为看到一个东西移过,被反射了一次又一次。
一个士兵懂得保持警觉。我立刻转过头并将目光聚焦在了一个娃娃身上。不是一个青眼银发的雅德维嘉,也不是乌尔芬孩子,并没有金发或黄发也没有翡翠或绿松色的眼睛。这是一个伽尔特娃娃,她的眼睛是淡褐色的和就跟我原本的一样,她的栗色的头发朴实无华的散落在身后。而她的脸庞我似曾相识,看起来好像混合了阿尔然·德沃尔——或者我自己——和他老婆的面容。
“阿内丝……”我轻轻的喘着气咬着手指,一方面是由于认出这惊人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紧张时的习惯所驱使。公爵的公式本出现在我手上,被手套中的魔力召唤了出来。
我尽量表现的让这个动作不引人注意,德沃尔公爵翻看一下自己的公式本有何不可呢?
我快速的翻阅了相关部分,阿内丝和阿尔然炼金婚礼的仪式,白王后和红国王。一张分解简图,蟾蜍状的钻石装在阿内丝的手套背上,而传说中的独角兽红宝石,则装在阿尔然的手背上。从这两个上面各取了一小片,碎片靠特殊珠宝工艺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钻石红宝石混合而成的“魔法孩子”的心。在公爵给这个孩子画的水彩肖像旁边,我发现了非常浅的银尖笔字迹,出自公爵夫人的手笔。一个名字“艾米莉”。
“你认出她了,”比昂卡满意的说道,“我还担心,上次你在这的时候心智有些衰弱。在你寻求我们的技艺来附魔手套和红宝石之后,衰弱的更厉害了。”
附魔?我首先想到的是法师或术士。然后我想起沃朗塔斯学士的话,伊利森的女巫能够取下一小片灵魂并藏进首饰中,就像芭芭·雅伽多科什迪克提凯做的那样。那么阿尔然·德沃尔和他手套的上的红宝石也是这样吗?
我立刻意识到阿尔然和阿内丝分别取消珠宝的一小块,也就是一小块灵魂的一小块,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块新的珠宝。一个新的灵魂。
“爸爸?”娃娃突然开口了,“我的爸爸终于来找我了?”
这里有一种喘息声,犹如上百个娃娃张开嘴保持沉默一般。
“没错,艾米莉。”比昂卡回答说。
“你爸爸回来了。并且在过去的50年里,我都没见过你在外人面前说过话。这可是第一次。”她瞟了一眼这个组装起来的娃娃。“这位是一个老客户。他已经为了知道我们的秘密付出了相应的报酬。而这个男孩是一个巫觋——同样也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这个女孩呢?”比昂卡停了下来陷入了思考。
“好吧,她应该都知道。我们只需简单的处理就好。可以随便说话了,孩子们。”
“真是令人欣喜!”仍被抱在沃娅怀里的麦登雅惊呼道,“我的意思是,对艾米莉来说,”她快速的向我补充道,“我很抱歉你失去了你的夫人。”
“我也很难受,”我并不坚定的说道,“她是一个……伟大的女性。”
“所有的女人都是,”麦登雅强调着,“我是在可怜的沃娅,在失去母亲之后亲手做成的。至少在最后克劳飞的帮忙之前!”她转向季耶夫格尼,“克劳飞呢?他应该在这!”
“他正在剧院进行一项特别的项目。”
“我知道,”科利亚德基喳喳的叫着,“我已经派霍格瑞姆去取了!”
一个吃了一半的梨子突然落在了地板上:“你做了什么?!”季耶夫格尼炸了。
“他可是你的仆从!”画眉鸟继续叫着,“我告诉他你把钥匙藏哪了!”
“他穿斗篷和拖鞋了吗?”
“什么斗篷和拖鞋?”
“不!!”季耶夫格尼咆哮着,冲下了楼梯。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跟我一样困惑不解。然后汀卡尖叫着指着什么。情况变得明朗,但却由于上百个跟汀卡一样大的蓝黄相间的蜘蛛出现在镜子中让恐怖感指数级的陡然上升。一个顺着丝线落到了楼梯平台上。
比昂卡用象牙手杖指着蜘蛛然后用一种我不知道的语言,轻轻说了两个词。虽然听起来并不恶毒也不像诅咒,但是蜘蛛立刻开始颤抖并畏缩,腿全掉了,开始长出土褐色的毛发,直到整个过程结束之后,变成了一只错愕的花栗鼠。
“孩子们,”比昂卡命令道,“拿起你们的刀跟我来。”
娃娃们全都听命而行。
« 上次编辑: 2016-11-02, 周三 03:34:51 由 靜海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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