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神话自从被H.P.洛夫克拉夫特创造出来后,历经许多人手辗转,这一体系已经变得庞大繁杂,不过很多爱好者会批评一些后继的创作者“失去了爱手艺的原味”,我们今天在这里暂且不讨论“爱手艺的原味”究竟是什么,我想以我浅薄的阅历,去回望克苏鲁神话从诞生至今的发展史,包括那些受克苏鲁神话影响很深的著名作品,然后从中提取出一些事物:一些依然符合我一个21世纪的现代中国人审美的东西。
克苏鲁神话中的恐惧
宇宙冷漠主义:当洛夫克拉夫特在自己普罗维登斯的家中仰望冰冷而璀璨的星空之时,我想他一定被天穹之外这些遥远而巨大的发亮体所折服。我不了解洛夫克拉夫特是否有巨物恐惧症,或是广场恐惧症,但从他对他所恐惧之物的描写来看,我猜大概是有一丝的。宇宙冷漠主义可以说是克苏鲁神话最核心的恐惧之一,人类渺小而脆弱,神既不关心人类,更不屑于理解人类,我大胆揣测这是一种“被弃信徒的恐惧与憎恶”。
但仅限于此吗?克苏鲁神话只是一些反宗教、反上帝的仇恨言论?从今天的眼光来看,宇宙冷漠主义依然保有着它的活力,许多科幻小说和猜想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它的影响,宇宙冷漠主义的恐惧实际上是对人类这一族群整体未来的恐惧:人类在宇宙中一无是处、注定灭亡,这和上世纪6、70年代的黄金科幻是完全相反的理念。
而为什么代表着宇宙冷漠主义思潮的克苏鲁神话在新世纪这二十年来会逐渐重新兴起?
当我们把视角放回到人类自身,我们就能看见文明社会对野蛮的魅化:克苏鲁神话总是描写怪物、暴力、谋杀、魔咒、乱伦、退化等等非常野蛮和原始的内容,而在我这个当代人眼中,这些东西依然是非常恐怖的,因为这些野蛮的事物是对文明社会的破坏,它威胁着我作为文明人的生活和习性。由于野蛮离文明社会太过遥远,因此它便变得神秘而愈发令人恐惧。克苏鲁神话中的种种神明和外星种族,在人类看来也是充满了野蛮一般的习性的,但书中又处处不在暗示这些神明与外星种族在智力和科技水平等等方面都要远高于人类,因此它们的野蛮行径就成为了一种【魅化、不可知、极庞大】的东西,从而使人在想象中心生惧意。
而一旦前两种恐惧结合起来,存在主义恐惧就诞生了:有人将这种恐惧称为虚无主义恐惧,我认为是不合适的,应当是存在主义恐惧才对,即对存在主义的合理性消失这一事实产生的恐惧。神明的宏伟、冷漠和野蛮让存在主义的信仰被动摇,人类自身存在的意义被这一宇宙中的客观事实所消解。甚至不只是人类,外星种族也一样难逃失去意义价值的境地,洛夫克拉夫特宇宙中的“至高神”是盲目痴愚的阿撒托斯,这无疑是在这个宇宙中彻底宣判了人类意识的薄弱和无力。
克苏鲁神话中的美学
首先,克苏鲁神话无疑继承了爱伦坡、玛丽雪莱等人的哥特美学,阴郁、怪诞、腐烂、恐怖、死亡等等元素共同构建出一个暗色调的幻想世界。我曾直言艺术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骗子,因为他们把一切丑恶之物都酿做美丽,哥特美学,尤其是克苏鲁神话即是我这一观点的重要佐证。
此外,克苏鲁神话中对神明的崇拜也是一种独特的美学。这种崇拜混合了一神教对全知全能神的崇拜,原始信仰对自然恶神的崇拜,以及已开蒙的人类对超乎想象的科学技术和智能的崇拜。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绝对的慕强和巨物崇拜,同时又混合着极大的恐惧、臣服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