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团】【COC7】《维娜·斯塔尔的收音机》

[鱼鱼丛]

噢，科技异化人类，工人革命运动……老太太朴素的价值观夹杂着家里长短的别扭亲近感，左右开弓，把兰登扇得头晕眼花。他努力把勉强算是同事的先锋撰稿人的文字掐头去尾移花接木，硬是撑到了面前黑得看不出本色的马克杯里的草药茶不再冒出热气。他用自己没有断过的肋骨打赌，女巫泡的更好喝。

“……您说的这些事情意义重大，不过我更好奇这些想法的来源，比如说，‘让脑袋爆掉’这句，假如它只是个修辞手法，那肯定不如前几天发生的案子那么有说服力。您对镇上的人——我就直接问了吧，您对死者听的那个电台有什么了解吗？她丈夫提到什么奈特罗十，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试图把超科学应用到电台节目的组织，但造成谋杀案还是太离奇了。”

管他是什么，总之不会是科学。

[极夜十四]

“奈特罗什……奈特罗什！”听到这个字眼的马普索夫人在略加思索后激动起来，她丢了手里的烟头，大叫大嚷：“不能提恶魔的名字！就是它！它会让我们的脑袋都爆掉！”

马普索夫人猛地凑到兰登面前，塌下来的鹰钩鼻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脸，那对如同两口枯泉的蓝灰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死树枝一样的手爪揪着他的衣领：“我看见了的，我知道的……它就藏在这里，藏在收音机里，藏在镇上那些人的脑子里……不能听，不然它就要爬到你的脑子里了，不能听！”

她两片薄削的嘴皮子不住抖动着，眼神越过兰登，凝望着某处虚空，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象里。

[鱼鱼丛]

“好的，好的……”兰登轻轻扳动老太太枯柴般的肩膀，把她按向花团锦簇的布艺沙发，再顺势把杯子插进她的爪子里。
“我就是为这个而来的，您可以慢慢说，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说服大家。那个恶魔究竟是什么？您见过它？”

恶灵利用现代科技魔音入脑犯下连环杀人案，疯老太太则成为了先知和吹哨人——兰登合理怀疑那个调频150附近的电台对自己的脑组织造成了一定损伤。

[极夜十四]

“我见过的，我小时候就见过它。在……在漆黑里。”马普索夫人颤颤巍巍地捧着尚且温热的马克杯：“在漆黑里，很久很久、很长很长的漆黑。它沉睡在光里，然后我们都逃走了。我看见它有玻璃茛苕叶一样的翅膀，在漆黑里飘动，然后那些死尸、骷髅，他们都活了，牙齿咔咔的响……”

马普索夫人开始整个身子前后摇动起来，像个年久失修的老木马，在她昏暗的老宅里念起许多颠三倒四的经文和颂诗。

[鱼鱼丛]

兰登陷入沉默。太多无法理解之事围绕在旁，连他的思绪也在低沉的絮语中变得缓慢而迟钝。思想是否本就只是躯体盛装的一皿液体，也曾奔涌激荡，令丘峦崩摧？但世事往往求而不得、无可奈何，束缚太多，而他们已经没有力气穿越海洋和岩层了。

这个想法惊扰了壁炉上的蜘蛛。它遵循本能而动，就如同兰登做出决定：
“也许它很古老…但人们存续的时间同样漫长；也许它才获新生，而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日新月异。无论如何，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必执着于以羽毛划开海面，我当飞越它。
兰登把剩下的半包烟留在桌上，推开门出去了。他要赶在小镇的钟楼再一次敲响之前，在警察局截住达戈，驾车去买齐晚些时候会用到的零件和材料：检流计啦，可变电容啦，天线、耳机…这些矿石收音机使用者非常熟悉、且马蒂乐于清空库存的东西，要是能买到电器公司新出的万用表，那可就帮上大忙了。他的计划是自制一个简易功率检测计——通过驱车前往不同地方，比较该处调频150附近电台的信号强度来对发射点进行溯源，同时并不真正地“听”见那些该死的声音。匹兹堡可是竖着高高的发射天线，只要追到了附近，应该不难瞧见这帮家伙的基地。

即将被时代淘汰的老收音机的缺点反倒成为了一种保护，兰登心想，或许自己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其他地区也没有类似的案件见报，可以让达戈先查查本地最近备案的电台？至于该如何说服他，得了吧，他的胡思乱想可一点不比自己少，他会答应的，毕竟这可是他的案子。

[极夜十四]

1925年8月14日，下午5时36分，兰登·格里尔和达戈警探，还有他的儿子艾里亚斯坐在“烤饼与黑松露猪”餐厅里，兰登身边的空位子堆着他之前买回来的矿石收音机材料包。艾里亚斯对那堆东西似乎很感兴趣，他和自己父亲一样湛蓝的那对眼睛亮了一下：“叔叔，你也喜欢玩收音机吗。爸给我也买了一个，但是我的最近不知道哪里坏了，所有电台都带着很严重的杂波，我换了好几个零件都不管用。”十二三岁的男孩总是这么充满活力，他穿的T恤衫有点小，裤子却大了一号，脸上带着一道树枝擦出来的血痕，兴奋地说着关于收音机的种种。

达戈·普尔曼看了看自己喋喋不休的儿子，张嘴但没说出话来，只是不好意思地冲兰登笑了笑，给你递了支烟。

烤饼很烫，外壳是酥的，但里面有点儿湿乎乎的面。蘑菇蛤蜊汤闻着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腥味，蔬菜沙拉混着股土腥气，要拿千岛酱来盖住，鱼排煎的有些太过了，糊底的焦香混合着苦味，盐也放多了些，但至少算是丰富的一餐。

“所以，你就打算带着这么个玩意到处转转？”达戈扬起眉毛，吐了个飘飘悠悠的烟圈，“我是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至于电台嘛？私人电台是不用备案的，但那玩意不是说得架个塔，很显眼的才对，镇子上可没有。”达戈在桌子上摁灭了烟，喝了口奶油蘑菇汤，砸吧砸吧嘴：“看天色，明天，或者今晚就要下大暴雨了。你真要出门的话，我家里的雨衣你记得拿上。”

[鱼鱼丛]

“是的，我也很喜欢，不过这些是用来工作的，一会儿我还得占用你老爹给你讲故事的时间，让他帮帮我。”
兰登撕开烤饼晾在盘子里，又伸手招呼了一杯咖啡。为了安抚自己的胃，他不得不往里头加入比往常更多的糖，然后把糖罐移到远离艾里亚斯的那一侧。

“什么时候坏的？晚上我可以抽空看看，不过最近可能有一些不太好的干扰电波，可能和太阳运动有关，也许会损害你的听力，让你头晕恶心什么的，所以还是先别用好了。”
他慢条斯理地把鱼排表面焦黑的裹料用勺子刮在一边，瞥了一眼男孩耷拉下来的嘴角，笑着提议：“现在是钓鳟鱼的好时节了，达戈你不如带他去湖边玩飞钓。按我老爹的说法，每个男孩都应该有一枚自己的钓组。”

[极夜十四]

“坏了有几个星期了，一开始就一点儿杂音，最近越来越响。”艾里亚斯攥着叉子搅着他那碗奶油蛤蜊汤，眨巴眨巴眼睛，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看向他的父亲：“鳟鱼？我还没钓过鱼呢，爸，你去湖边钓过鱼吗？什么叫飞钓？要把鱼钩丢出去是吗？还是要在船上一边划一边钓鱼？”

“哦……”达戈·普尔曼用两根手指拢了拢鬓角，蹙起了眉毛，他的抬头纹夹住了只不幸的白翅飞蝇：“钓鳟鱼是不错，四五公里外就有个小湖。不过我不会钓鱼，你知道吗？小男子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老头子可没带我玩过那个。但是呢，我们可以一起学，嗯哼，让我想想，下周，好吗？下个周末，你学校里没有社团活动吧？我记得你不爱玩轮滑了，是吗？我也正好轮休，嘿。不过在这之前要把工作上的事解决好，对吧。”达戈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兰登说的，他挤了挤眼睛。

艾里亚斯嘬着他的腮帮子，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

1925年8月14日，下午6时25分，达戈本来有些冷寂空旷的家中因为兰登·格里尔的到来热闹了几分，艾里亚斯正给兰登展示他那个修不好的矿石收音机，耳机和木盒上都很光亮，没有一丝擦痕，两个小小的指示灯一呼一吸地亮着红光。“你要修的话，要不要听一下看看？不过会很吵的，要离耳朵远点儿。”

……

收音机的墨绿色电钮被按下后，从那对黑塑料壳的耳机里发出一些互相夹杂的错乱电台声音，肥皂广播剧
《萤火虫》的上句接着《怪悚天后秀》的下句，然后又插入几段零星的激动呐喊和乐声，还带着沉闷的震颤和蛇嘶嘶样的电流声。随着调频的增高，电台声逐渐消失，被完全杂乱无章的噪声所取代。但那恐怖的幻觉没再次随着杂波一同席卷脑海，这或许值得庆幸。

[鱼鱼丛]

“应该不是设备的问题。而像是信号被干扰得更厉害了，先别折腾这个。”保险起见，兰登扣下了艾里亚斯的个人财产，看着男孩钻进了被窝。

“接下来的话，无论你觉得有多古怪离奇，我都强烈建议你听到最后。再不济，也得远离这些小东西。”
兰登清清嗓子，一指头把小木盒戳翻在旁，开始讲述他今天的发现。为了挽救友人的心灵，以及对方对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任，他用的还是法医面前的那一套异常声波的共振说法，以及所谓的超科学家们研究的“催眠”技术，无论如何，两个死者重复同一个不常见的拗口词汇总不可能是巧合。

“总之，如果像法医和你儿子留意得到的那样，收音机接收到的电波信号在近两个月内开始出现问题，那么我们首先得排查这个时间段内小镇及周边发生的变化。无意间造成电磁干扰的比如……新建发电站？当然我更倾向于有些不要命的家伙在刻意使坏，这样的话，发射装置恐怕也会进行掩蔽处理，所以我才想利用信号来反过来定位他们，杂音的强弱反而可以指明方向。考虑到电磁信号看不见也摸不着，如果发射功率几个月来一直在缓慢增强…导致杂音还在增加，那么最悲观的推测：就算不通过耳朵真正‘听见’也可以损伤人体，所以这件事情恐怕比连环谋杀案还紧迫，你觉得呢？”

兰登晃了晃咖啡壶，“可以的话，我今晚就要借用你的车。”

[极夜十四]

“你随时用。”达戈耸耸肩，“虽然我很想说你这是神经过敏，老弟，但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他朝窗外看去，夜色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好啊，这雨今夜就开始了。”

达戈端着他那个不锈钢马克杯咂了口热咖啡：“我觉得吧，有人在捣鬼或许是真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干嘛要这么做呢？费劲周章的，用这种玄妙古怪的方式来杀人，难道只是为了取乐？不不不，心理变态也不会这样的，他们是要享受杀人的过程的，这样的死法并不能让变态凶手感觉到快乐。”达戈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艾里亚斯的房间，后半段压低了声音：“总之，我认为动机很重要，如果你认为凶手是用这个什么，电台杀的人，他采取这种方式，一定有什么逻辑，是为了完成什么目的，对吧？”

……


1925年8月14日，下午8时35分，兰登·格里尔穿着雨衣、提着收音机钻进了达戈那辆老警车里，座位上充斥着烟草、皮革、汗液和咖啡的混合味道，但至少比起外面的冷雨，车里温暖又舒服。

车灯静静地扫着街道，雨很快就从细丝化作倾盆暴雨，隆隆的雷声从高远的黑色阴云里透出，家家户户的宅子里都点着暖光，矿石收音机发出规律难寻的震动。

一阵狂吠吸引了兰登·格里尔的注意力，那条漂亮的苏格兰牧羊犬脖子上拴着链子，从它的小木屋里冲出，不停地冲着室内高声狂叫，它似乎极力地想要挣脱项圈，冲进屋内，丝毫不在意这场暴雨。

屋内的窗帘没拉，兰登能看见那个女人在屋里起舞，她的身体并不柔软协调，舞蹈动作有些僵硬，她对自己狂叫的狗似乎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