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主题: 【团报】D&D 5e 博德之门:坠入阿弗纳斯【更新到下地狱了】  (阅读 3893 次)

副标题: *重加工*你好博德之门,再见博德之门,我也爱你博德之门

离线 Nithfirith

  • 版主
  • *
  • 帖子数: 375
  • 苹果币: 3
  • 阵营: 守序邪恶
EP4 神名 02
« 回帖 #10 于: 2021-05-11, 周二 02:26:30 »
一句话概括
劇透 -   :
烛堡部分
关于烛堡的结构来自博德之门1
正文
劇透 -   :
最后一日的路程已经没有了雨水。尽管空气已经在先前几日的降雨中变凉了不少,却因为充满了雨后草木的气味而让人更加神清气爽。一行人在稀疏的阔叶树林之中迎来了湾岸公路的第一个分岔路口,停在了刻着文字的巨大石碑前。

前方通往安姆,岔路通往雄狮之径——上面如此写道。菲斯克告诉几人只要沿着雄狮之径走,不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烛堡了。换句话来说,他们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最终,一座矗立在峭壁之上的雄伟城堡逐渐从树林的遮挡之中显露出形状来。剑湾的海浪拍打着峭壁的对侧,而这一侧是一个高耸的山坡,将通路迎至城堡的高墙前。等到终于爬上这段山坡之后,紧闭的城门又把他们拦了下来。

“有何贵干?”城墙上的守卫朝他们喊道。

“我们是来拜访希尔维拉·萨维斯卡女士的。”菲斯克也喊了回去。

过了一会,金属城门被打开了,一行人被引进了瓮城之中。初来乍到的几人一边感叹着此地防御工事的严谨一边下马来,而菲斯克此时已经走向了站在内城门边上三个助祭模样的人。那是一个人类、一个矮人和一个精灵组成的新奇组合,身着紫色长袍,佩戴着写作之神的圣徽。

“欢迎来到烛堡。”精灵用通用语说,“请问你们有进入烛堡所需的赠物吗?”

“当然——一本珍稀的书籍。”菲斯克从他的外衣里取出一本被小心包裹起来的书本,摊开外头的布包展示给三人看。

三位助祭接过书本仔细检查起来。又过了不久,内侧的城门也打开了,几个守卫模样的人过来牵过了他们的马,而助祭们则欢迎他们进入。菲斯克带领着一行人走进城堡内部,在道路上停下来,转身看向几人。

“烛堡不会限制访客的滞留时间,不过我想我们还是越早见到希尔维拉越好。她一定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个谜语盒了。”他问道:“你们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她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蕾娅便向前一步,答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于是一行人走向了烛堡的主建筑——他们在外头能看见的那个高大的尖顶城堡。穿过一个点缀着珍奇花卉和精美喷泉的花园之后,一个充满了古旧书卷气味的厅堂展露在他们面前。在厅堂中和高层的护栏边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学者、法师和僧侣,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几人完全听不懂的高深话题。

菲斯克领着他们深入这座自由辩论的殿堂,绕进了一座塔楼。爬上不知道多少层楼梯之后,他们又进了一扇不知道菲斯克怎么认出来的木门,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的窗户是全部关上的,仅有蜡烛提供的昏暗光线;各色怪异的标本和炼金工具堆满了房间的长桌,石制地板上还刻着一个巨大的九芒星图案。

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提夫林正站在那里思考着什么,听到声响便回过头来。一只皮肤布满疙瘩的绿色长角小生物从一旁的桌子上跳起来,爬到她的肩上,转着巨大的黑眼珠警惕地打量起他们。

提夫林露出了微笑,朝他们走了过来。“噢,福莱斯特,好久不见……还有这几位,”她粗略打量了三人的打扮,“我猜是埃尔托瑞尔事件的关系人,是吗?”

福莱斯特答道:“啊,他们和你一样,非常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除此之外,恐怕他们还有别的问题需要答案。”

“很高兴见到你们。”希尔维拉看向四人,“那么,你们带来了什么呢?”

“听说您有办法打开这个盒子……”蕾娅拿出那个黑色小盒,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希尔维拉几乎是看到珍宝一样一把夺过了盒子,凑到眼前仔细研究起上面的纹路来。

“是的,正是这个!”希尔维拉激动地说,“证明塔维斯·克雷格和魔鬼做过交易的证据很有可能就在这个盒子里!”

杜少康忍不住搭话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能不能具体给我们讲讲?”

希尔维拉放下盒子,郑重地捧在手心里。“我早就怀疑那个至高观日者了,可是没有证据就没有人会相信我。很多年前我曾经见过他,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一个大骗子。”她自信地阐述起她的观点,“他让人们相信他是个拯救埃尔托瑞尔的英雄,而费伦各地的圣武士则被据称是众神恩惠的伴阳吸引到他的麾下。克雷格建立了伴阳骑士团,还借此吞并西哈特兰德的土地,建立了神圣国度埃尔托嘉德。但我相信,他的目的其实是让人民为一个名为坚毅信条的誓约签名。”

“坚毅信条?”蕾娅疑惑地皱起眉,“那只是一个发誓守卫埃尔托瑞尔的宣言,所有人都要签署的。”

“我推测正是这个东西把埃尔托瑞尔人跟魔鬼交易绑在了一起,从而引起了这场灾难。”希尔维拉没有留意到蕾娅脸上露出的不安,视线反倒在邓斯坦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她又拿起了那个盒子,仔细看了几眼,“我想我有办法打开这个盒子……耶洗别!把桌子左边数起第六个烧瓶拿来。”

她身上那个小东西听了这话,跳到桌子上。它歪着脑袋数了好一会,吃力地拖着几乎有它那么高的一瓶黑色液体回到她的手边,又摇摇晃晃地举起烧瓶递给她。希尔维拉接过烧瓶,倒了一些在盒子表面的凹槽上,又把它还给了小东西。它又捧着晃动的烧瓶回去了。

希尔维拉转动小盒,让液体沿着它表面的凹槽流动,直到填满所有沟壑——接着,将盒子六面相连起来的部分突然松动并破裂了,而一阵魔法的光辉照亮了她的面庞。一组用锁链相连的铁板从散开的盒子之中飘出,停留在希尔维拉的眼前。

“正如我所想,”她快速浏览着铁板上的炼狱语文字,“这是塔维斯·克雷格的魔鬼契约的副本。”

“上面写了什么?”蕾娅急忙问。

希尔维拉又看了好一会,接着用通用语翻译起了上面的文字:

“众所周知,我,即埃尔托瑞尔的最高监视者塔维斯·克雷格,已向我的主人,即阿弗纳斯领主扎瑞尔,宣誓遵守本誓约中所有协议。

“特此协定,我将于任何情况、任何时间顺从于扎瑞尔。我将置其于任何活物或是死物之上。我将心怀敬畏与卑微,在我有生之年及死后之日听命于斯。

“我接受这一施与的设施,其名为阴谋之阳,下称伴阳。以我埃尔托瑞尔及其附属领地的最高监视者之职位,我已明了所有在伴阳照耀下的土地将被扎瑞尔所没收。任何被守卫埃尔托瑞尔之誓所束缚的个人亦将被扎瑞尔所没收。我进而接受这一施舍将持续五十年,此后伴阳将携带埃尔托瑞尔及其誓缚守卫者回归原处,如扎瑞尔所愿。

“上述即为我的永恒誓言。”

蕾娅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守卫埃尔托瑞尔之誓……就是坚毅信条吗?”

“看来那个克雷格欺骗了所有人,让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订了向扎瑞尔出卖灵魂的契约。”希尔维拉如此总结道。

“等一下,”杜少康追问道:“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名字也算数吗?”

“原则上强迫他人签字是无效的,但是欺骗却不一样。”希尔维拉看向蕾娅,“我很抱歉,小姑娘。”

然而蕾娅此时已经忍不住泪水了。她努力做出坚强的表情,用手背擦了两次脸上的泪珠;可当雷蒙德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她还没能保持坚强,像个小姑娘似的蹲下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些奉献一生的人们……”她抽泣着说,“他们不就没能上天堂,而是在地狱受尽了折磨吗?”



就在三人想对蕾娅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希尔维拉却又转向了他们。学者冷静地对他们说:“没有留给悲伤情绪的时间了——我有话要问你们。”看到三人为难的模样,她把视线落在邓斯坦身上,“如果不方便的话他们可以留下来,但是你必须随我来。”

邓斯坦迟疑地看了一眼身后:蕾娅仍蹲在地上哭泣着,而雷蒙德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使了个“你去吧”的眼色。杜少康看出了邓斯坦的犹豫,往前一步和他并肩站着,对希尔维拉说:“我跟他一起去吧。”

于是两人跟着学者离开研究室,来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留意的狭小露台。希尔维拉转过身来,问邓斯坦道:“你能让我看看你的盾牌吗?”

邓斯坦皱起眉,但没有推脱,把盾牌举在了与胸口齐平的高度。希尔维拉弯下腰来细细审视了一番这面盾牌,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最后她这么问道。

杜少康看向邓斯坦,没有作声,仿佛不确定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邓斯坦谨慎而简短地答道:“在博德之门。”

“错不了,这面盾牌……你们管它叫隐藏领主之盾,是吗?”就在邓斯坦和杜少康面面相觑的时候,希尔维拉又接着说道:“它如今是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标志。如果你们不仔细看这位美人的话,可能发现不了其中封印的邪恶力量。”

“正义战胜邪恶?”杜少康问道,“请您给我们讲讲,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邪恶力量?”

希尔维拉仍然欠身朝着盾牌,在听了杜少康的问题后抬起视线看向了两人。她问:“这面盾牌有对你们说过话吗?”

“什么,没有?”邓斯坦突兀地说出一个问句,接着才像是回答希尔维拉的问题一样提高了一些音量,“呃,我是说,他没有对我说过话。”

“他?”希尔维拉挑了挑眉毛,直起身子来看着邓斯坦,“看来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刚才是不是还在对你说话?”

邓斯坦露出一个假笑:“没有啊。”

希尔维拉打量了一番邓斯坦,又问道:“你和博德之门的胡尼家族是什么关系?”

听了这个名字,邓斯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挖苦道:“救命恩人。我们动身来烛堡的时候,那位胡尼夫人还派人来欢送我们呢。”

“那么你理应对这面盾牌有所了解才是。”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她为了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把这面盾牌给了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刚刚得到它而已。”

面对邓斯坦的这番揶揄,希尔维拉只是双手抱胸,耐心地等待两人说出实话。邓斯坦停顿了片刻,见对方不再说话,只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好吧,玩笑话到此为止了。事实上这面盾牌是博德之门的某位公爵从胡尼家的墓穴里偷出来的,之后又被我们从公爵的手上抢了过来。胡尼家族的人试图在湾岸公路堵截我们,但是没能成功。”

“从那些人手上抢来的?那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希尔维拉顿了顿,“虽然你们勇气可嘉,但是你们必须得小心——这面盾牌里的东西是一个强大的魔鬼。”

“魔鬼?”杜少康看向邓斯坦。把盾牌里的东西当作神明侍奉的牧师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仍然冷静。

“是的,魔鬼。他拥有许多的名号:被放逐者,九狱的第十领主,注视万物之主,还有最常用的,”希尔维拉看向邓斯坦,“隐藏领主。想必他也是这么向你介绍自己的。他曾是九狱之主阿斯摩蒂斯的爪牙和耳目,是大魔鬼们在主物质位面的大使。后来他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神的力量,又依靠他的凡人信徒们增长他的力量,最后变成了无比强大的存在。”说罢,她像是感到喜悦似的,感叹道:“天哪,如此强大的存在竟然已经被打败,被封存在这面天界盾牌之中了。”

“天界盾牌和里面的魔鬼……”杜少康确认邓斯坦没有被吓得脸色苍白之后才看向希尔维拉,问道:“那么那些堵截我们的人是这个东西的信徒了?”

“我不能确定你们遇到的是不是信徒,但是有一些自称盾之骑士的人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盾牌。它会给你们带来危险。”希尔维拉说,“此外,隐藏领主本身就拥有腐化周边一切的力量。盾之骑士已经保管这面盾牌数百年了;他们对它趋之若鹜,只因它能带给他们权力和财富。而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它的腐化之力是造成博德之门地区的罪恶的源头,因此它决不能再留在那种居住着无数平民的地方了。既然你们和它无关,我建议你们把它封存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是一个位面外空间——让它远离那些容易堕落的灵魂。”

邓斯坦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很大努力似的,把盾牌递给希尔维拉。“我显然是相当容易堕落的人类。”他说,“你要把这面盾牌拿走、封存起来吗?”

可希尔维拉却像绝不愿意碰到这面盾牌一样,向后退了一步。她抬起手,示意邓斯坦把它收回去:“请不要把它交给我。这个东西非常危险,我不认为我有能力保管它。”

而与此同时,盾牌之中的存在又一次在邓斯坦的头脑里说话了——这一次比方才让他撒谎的时候清楚不少。“她说得不错。然而,即便我来自地狱,又有何不可呢?”他用低沉而空洞的声音低语道:“我的力量是真实的,我对你的恩惠也是真实的。你是特别的,而我们的命运也紧紧关联。你若是把我带到地狱去,我就会成为你的向导。”

希尔维拉见两人不说话,便又问道:“你们有听过矮人传说《亚斯塔禄的遗产》吗?”

邓斯坦暂时忽视了盾牌的低语,摇了摇头。杜少康也诚实地答道:“我们对矮人的故事不是很了解。”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矮人要塞迎来了一名叫做亚斯塔禄的游方艺人。矮人国王注意到他拥有将触碰到的金属变成金子的能力,可他本人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因此国王邀请他进入要塞和他们共进晚宴,并且带他在整个要塞里观光,悄悄地让他触碰沿路上的每一块金属,甚至包括还没有开采的矿石。当这名游方艺人离开的时候,这里的矮人们已经变得无比富有了——因此,他们的国王便把这座要塞的名字改为了黄金厅。”希尔维拉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然而,后来一个兽人和巨人组成的部落攻向了黄金厅。那本就已经是相当棘手的敌人了,更糟糕的是,矮人们的甲胄和武器已经全部变成了金子,根本派不上用场。最后,除了幸存下来讲述这个故事的矮人以外,黄金厅的所有矮人在一夜之间都被杀死了。”

“点石成金的能力——”杜少康看向邓斯坦,“你说过隐藏领主有这样的能力。”

“看来你们已经猜到了,亚斯塔禄正是盾牌里的魔鬼。”希尔维拉严肃地看着他们,“有关这个魔鬼的传说几乎存在于每一个种族的寓言故事里,它们总是提醒着凡人自负、贪婪和对权力的狂热会带来毁灭的下场——可惜的是,凡人总是会被这样的贪念蒙蔽双眼。我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邓斯坦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亚斯塔禄就是他的名字了?”

希尔维拉摇了摇头。“不完全是。他以这个名字获得了神力,有些传说会这么称呼他,但是他在九狱之中有他真正的名号。他的名字——”

“加葛斯。”盾牌之中的魔鬼对邓斯坦说,“我对你毫无保留:魔鬼们叫我加葛斯。”



当两人跟在希尔维拉身后回到研究室时,蕾娅看起来已经平复了情绪。杜少康关切地上前去询问她的情况,却得到了她仍然决定要回到处在地狱的埃尔托瑞尔的回答。

“哪怕希望渺茫,我也会为埃尔托瑞尔战斗到最后一刻。”她的声音还是抽抽搭搭的,但是却充满了决心,“如果扎瑞尔想取走我的灵魂,那就来试试看吧。”

希尔维拉看着几人,饶有兴趣地沉吟了一声:“你们想要到埃尔托瑞尔去,那你们知道要怎么去地狱吗?——准确地说,是地狱的第一层,阿弗纳斯。”

杜少康笑了笑,说:“我们这不是专程来烛堡见您嘛。您这样的九狱专家能不能给我们提点提点呢?”

希尔维拉走到桌前,思考了一会。“对了,这样吧——”最后她说,“我认识一个欠了我一些人情的大法师,他有办法把你们送到阿弗纳斯去。我会提前告诉他这件事的,不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越早越好。”蕾娅说。

“在对地狱毫无了解的情况下过去会让我们粉身碎骨的。”邓斯坦插话道,“难得来到烛堡,这可能是我们了解地狱和——”他不自然地停顿了片刻,瞥了一眼手里的盾牌,“和魔鬼的唯一机会。我建议我们在这里做好充分准备再出发。”

“我也赞成这个提议。”杜少康点着头转向了希尔维拉,“请问烛堡有没有关于阿弗纳斯和那里的魔鬼的书籍?”

希尔维拉叹了口气:“烛堡的大图书馆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不过算了,我会给你们开一封证明,让你们可以进入图书馆。在那里你们肯定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一切,只不过时间方面,”她想了想,“想要完全了解阿弗纳斯,恐怕得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去阅读了。”

“那么我们后天出发,你看怎样?”杜少康看向蕾娅。

蕾娅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们确实对阿弗纳斯一无所知。希尔维拉点了点头,表示她会告诉那位大法师这一点,同时从她的书柜里找出了一张地图。学者推开桌面的杂物,把地图摊开在桌子正中。

那是一副基本只有红色和黄色的地图,在广阔的荒地之中有一条用红颜料画的河流蜿蜒着切开了土地,从地图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

“这是阿弗纳斯的地图——但是我必须提前警告你们,这张地图并不完全准确,请不要完全依赖它。”希尔维拉看了看围在地图旁边的几人,“画这张地图的人在画到一半的时候疯了。”

邓斯坦发呆似地盯着地图,喃喃地说:“没有关系,我们会有一个向导。”

“以防万一,我想问一下——活人到了阿弗纳斯去会死吗?”雷蒙德皱着眉问。

“不会马上死的。”希尔维拉答道,“只不过那里的邪恶以凡人的意志难以抵御,就连穷凶极恶的人到了地狱也会难以承受绝望的重压。当你进入地狱的时候,你最好放弃一切希望。”

“埃尔托瑞尔的人们……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吗?”蕾娅追问道。

“我猜埃尔托瑞尔城内的情况会好不少。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片全力侍奉天界诸神的土地,或多或少能得到一点庇护。”

在蕾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杜少康又提出了他的疑问:“您说有个大法师能送我们去地狱,那是不是不包括回程?”

“他很可能不会跟你们一起行动,所以我很抱歉,你们或许得自己寻找回来的办法了——比如,去埃尔托瑞尔找一名强大的牧师施展异界传送的法术。”希尔维拉顿了顿,面带惋惜地补充道:“可惜,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施法者一天也只能施展一次这个法术,而且一次只能携带七个人。想要靠这个把所有埃尔托瑞尔人救回来是不现实的。”

“埃尔托瑞尔的至高大厅有很多力量强大的牧师。”蕾娅说,“我们到了那边之后可以去找找他们的下落。”

希尔维拉又想了想。“既然这样,我建议你们在烛堡准备好法术所需要的材料。如果要传送到物质位面,你们会需要一支和物质位面同调的昂贵音叉。”

在一阵简单的交谈之后,希尔维拉把阿弗纳斯的地图交予四人,并且欢迎他们在遇到关于地狱的问题时来找她。他们跟着等候多时的菲斯克一同离开了学者的研究室,回到了主建筑的花园里。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邓斯坦突然说话了:

“我需要和雷蒙德单独谈谈。”



于是,菲斯克带着邓斯坦和雷蒙德两人来到了烛堡旅馆的门前。杜少康被邓斯坦委托保管他的盾牌,于是拿着盾牌去找希尔维拉吩咐的以及邓斯坦需要的施法材料去了;而蕾娅则表示她需要去马厩取行李,顺便在独处的时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我会住在希尔维拉准备的客房,就让我们后天再见吧。”菲斯克看了看两人,语气有些迟疑,“祝你们拥有愉快的一天。”

在菲斯克离开之后邓斯坦就急匆匆地推门进了旅馆,于是雷蒙德也只能赶忙跟上去。他看见牧师已经站在了门边的柜台前。

“麻烦给我们一个房间。尽快。”邓斯坦说的句子比以往更短,语气也更加僵硬。老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雷蒙德。

“两张单人床还是一张双人床?”

没等邓斯坦回答,雷蒙德就走过来插入了对话:“两个单人房。”他看了一眼邓斯坦,“别省这个钱了,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邓斯坦没有否认,看着雷蒙德付了钱换来两把钥匙,又像木偶一样伸手接过其中一把。

“啊,饿了。”雷蒙德轻飘飘地说,“老板,你们今天的菜单能让我看看吗?”

就在他接过菜单看的时候,邓斯坦有些不耐烦地在一旁提醒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好好好,做正事。”雷蒙德哄小孩似地敷衍道,对店老板指了指菜单上的品项并放下两枚银币。他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补充道:“麻烦送到我房间,谢啦。”

邓斯坦一路沉默地跟在雷蒙德后面进了他的房间,没等他问什么就在他的身后关上门。他有那么一会儿保持着抵着门的姿势,深深地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雷蒙德打量了一圈房间,弯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看了看,然后才转身面对邓斯坦。“搞清楚我们掺和的是什么麻烦事了?”

“魔鬼。”邓斯坦简短地答道。

“听起来耳熟,这个词前五天出现过三百遍,”他假装数了数,“具体点呢?”

邓斯坦深呼吸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就在雷蒙德觉得他也差不多该准备好继续说话了的时候,却只是听见了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邓斯坦像是支撑不住身体一般,扶着门板跪了下去。

“隐藏领主……”牧师艰难地说,“是个魔鬼。”

雷蒙德安静地走上前搀起邓斯坦,拖着他走到椅子边坐下。“亏你还能用自己的腿走到这里,”他轻声说道,并不抬头细看对方的表情,心知自己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那个魔鬼专家还说了什么?”

“他的力量可以腐化周边的一切,让凡人堕落。那位女士相信正是他的力量导致了博德之门的腐烂。天啊,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邓斯坦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什么样的人才能解答这种疑问呢。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向雷蒙德袭来,然而他不觉得这位年轻牧师还能向别的非人之物求救了。他靠着桌子站直了身,一只手搭在邓斯坦肩上。“我们还是不得不借助它的力量吗?”

“我不知道,我是个牧师,雷蒙德。我被训练来侍奉那些上位存在,没有了主人便是底层中的底层,一踏入地狱就会被撕碎。”邓斯坦把双手的手指交叉,抵着自己的额头,“众神不会回应我的。我努力过。我祈祷过。一年又一年,我向众神祈祷。我真的努力过……”

邓斯坦低着头,雷蒙德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出言语中的哭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墙上的蜡烛忽然爆出啪的一声。

“你尽力了。”雷蒙德说,又放轻了语气才继续开口:“在我眼里,神是冷漠的东西,我放弃了它们;但你……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出于自己意志做的事情比为它们做的重要得多,所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把手盖在邓斯坦的右手上。现在那只手套是银白色的。



杜少康和蕾娅晚上来找他们的时候,却只看到雷蒙德在等他们。问及邓斯坦时,雷蒙德只是耸耸肩,说让他一个人待一会更好。

于是杜少康依然带着盾牌。烛堡本就没有多少访客,旅馆除了长租的客人以外就没有别的住客了,因此他们在这里租房间倒是轻松。旅馆的一楼是一个叫做炉边的酒馆,除了住客以外,烛堡的学者也会来这里喝酒或辩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个在火炉边认真研读书籍的食人魔,他甚至穿着整洁的长袍,看起来比一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都更文雅。

而在三人陆续入睡之后,邓斯坦反倒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拿上希尔维拉的证明在烛堡的大图书馆找了个通宵,翻出来不少古旧的书籍——除了关于各种魔鬼、关于扎瑞尔、关于阿弗纳斯的资料以外,还有关于隐藏领主加葛斯的书籍。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起床的时候还是没见到邓斯坦。雷蒙德说要去找一本带注音的炼狱语词典,以免在地狱又一次经历在范萨姆普尔别墅地下时的尴尬;杜少康带着盾牌留在房间里,为接下来的旅程制作治疗药水;至于蕾娅也没闲着,找希尔维拉继续打听埃尔托瑞尔的状况去了。

正如邓斯坦许久之前跟雷蒙德说过的那样,他实际上也没有读过书。查阅大量书籍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可一想到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又只能揉揉眼睛硬着头皮看下去。

据书籍记载,阿弗纳斯作为九层地狱的第一层,是唯一允许其他位面的访客以其为目的地开启传送门的一层。冥河从其他下层位面流入阿弗纳斯,又沿着九狱的每一层深入其中,因此如今它成了恶魔入侵地狱的主要通路。一场魔鬼和恶魔之间的万年血战无休止地在各个位面持续着,而作为地狱门面的阿弗纳斯则成了血战最主要的战场。

这片只有战争和死亡的土地同时还是堕落的凡人灵魂来到地狱的第一站。据称那些向魔鬼出卖了灵魂或是因生前的罪恶被流放的死者灵魂会来到这里,被冥河洗净记忆,再饱受魔鬼们的折磨。他们的灵魂能量被魔鬼们抽去,成为血战的燃料;还有一些经受住了折磨,最终从冥河中爬出,成为连名字都没有的、面目可憎的低级魔鬼,投身血战成为消耗品。

“薪柴。”邓斯坦这么总结道,“被世人所遗忘的无名者。”

资料里不会有主观评价,但是他知道人们普遍认为这是罪有应得。他想到了自己——从前他就知道侍奉班恩会是一条受诅咒的堕落之路,他死后是注定要下地狱的。这也是一种罪有应得吗?接着他又想到了埃尔托瑞尔五十年来的所有人,他们总不能是罪有应得吧?

邓斯坦重重地叹气,盖上研究死后世界的书本。厚厚的书在合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又翻了些关于扎瑞尔的研究,它们普遍认为她是不满于天界的不作为,才孤军深入敌阵意图消灭邪魔的。如今她已经是阿弗纳斯的暴君,无情地驱逐入侵地狱的恶魔,燃尽手下的每一块薪柴。

可是这些书只会让他的思绪越来越乱:若他为了拯救陌生的城市而求助于魔鬼,这或许只会是一桩出于善心而铸就的罪,而非任何救赎。如果塔维斯·克雷格和为了歼灭邪魔而堕落的扎瑞尔不值得救赎,那么他就更需要被世人所唾弃。

心烦意乱的牧师把这些书本都推到了一旁去,只留下了一本介绍黑暗信仰的文献。他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这本包含了注视万物之主——也就是背叛与腐化之神加葛斯——的介绍的书,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没人翻开过了。

事已至此,或许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至少还可以了解自己将要侍奉的是什么东西,而自己又将面临怎样的下场。



等邓斯坦归还书籍,大图书馆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最后三个人在炉边酒馆碰了头。

杜少康见了两人,也没有细问他们都了解了什么,只是问邓斯坦道:“你做出决定了吗?”

邓斯坦坚定地点点头,从杜少康手上接过那面盾牌。他本在担忧同伴们的质疑,但是谁也没有追问更多;在这短暂的无言之中,他所感受到的是信任——是自背叛的那一夜以来逐渐建立起的信任。

在他们走向酒馆的桌子时,邓斯坦又听见了盾牌之中的低语。隐藏领主说:“你们似乎谈论了很多不能让我听到的秘密,但最后你还是决定让我和你们同路。”

“我可以不在乎你欺骗了我,不介意你是魔鬼,不把你丢进火山的熔岩里。你希望到地狱去,而我仍然是你的牧师,那我就会尽我所能帮助你。”邓斯坦在心中答复道,“但是主也不应当背叛他的仆从。你也要帮助我。”

“很好。我们会互相帮助,达成彼此的心愿。我们是朋友:更胜于神和神仆,也胜于魔鬼和他的雇主。”隐藏领主说,“为了表示我合作的诚意,请让我告诉你一个小小的情报吧。你的朋友拿着这面盾牌的时候,我发现他听不到我说的话。因此,我猜想他手上的戒指是一枚心灵护盾戒指。”

邓斯坦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杜少康放在桌面上的手,却没看到什么戒指。

“它是隐形的,但我可以看穿。那枚戒指可以把任何心灵交流阻挡在外,除非戒指的主人自愿接受特定生物发起的交流;除此之外,那枚戒指也可以寄宿死去主人的灵魂,让这个灵魂得以和后继的戒指持有者交流。”

邓斯坦接过雷蒙德递来的水杯,在心里问隐藏领主道:“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我可不会去偷朋友的东西。”

“我只是想提醒你,记得告诉你的朋友到了地狱之后要小心保管财物。在地狱,这枚戒指是许多邪魔都想要的宝物——魔鬼大公们可以监听任何通讯法术,也包括我和你的交流。如果拥有这枚戒指,那么通讯法术就会变得安全。”

“那么,只要我们一抵达九狱,就会有魔鬼大公意识到你的存在了。”

“他们有可能不会听我们的对话,他们也有可能认不得我。”隐藏领主像个游荡者似的总结道:“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就在这时,真正的游荡者也突然开口说话了。雷蒙德翻着菜单,对杜少康说:“你要来点麦酒吗?到了地狱可就没酒喝了。”

“这是肯定的。”杜少康连连点头,还拿出了空的水袋,“我还想再接点带到路上喝呢。”

他们挥手招来了伙计,指着菜单说了些什么。就在这会儿,隐藏领主的存在已经从邓斯坦脑海里消失了;于是邓斯坦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说道:“菜单上有甜点吗?很多糖和奶油那种。”

雷蒙德看向邓斯坦,突然笑了。“天啊,我们在下水道的时候就这么说了。”他说,“你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了。”



在吃晚饭的期间,邓斯坦详细给两个同伴介绍了常见的魔鬼类型,包括他们的外形、特性和弱点;他还向两人详述了阿弗纳斯传说中的地貌。

“地狱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我们不属于那里,因此我们在阿弗纳斯的土地上旅行时会像在无法想象的严酷环境中跋涉。”邓斯坦严肃地说,“我们会感觉生命力被抽去,变得无比疲劳。而如果我们休息,邪恶的环境也会扭曲我们的梦境,扰乱我们的心神,把我们往堕落之路上引导。”

“在决定去地狱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杜少康放下酒杯,长出一口气,“但是没有其他人能做这件事了,所以我们得努力一把才行。”

见雷蒙德不说话,邓斯坦低声提醒道:“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吗?”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雷蒙德耸了耸肩,“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挺好的,我们的准备也几乎都做好了——”杜少康说到这里,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找出一个小袋子来,“要准备的施法材料我都用钻石换来了。”

他把里头的东西倒在桌面上。一个用昂贵宝石做虹膜的玻璃眼珠首先在桌面上滚了一圈,从桌沿落在雷蒙德伸出来的手里。雷蒙德把玻璃眼珠放在自己眼睛前面看了看,问道:“这东西真的可以用来监视远处的情况?”

“是的。”邓斯坦从桌面上拿起一把钢制的音叉,在轻轻拨动后听见了一声微弱的C音,“看来这就是和主物质位面同调的音叉。很难相信这个小东西要两百五十金币……”

杜少康一手拿着一瓶圣水,另一手拿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银的粉末——也说道:“这些也挺贵的。”

“为了保命,我们也没办法心疼钱了。”邓斯坦看着这些昂贵的材料,“圣水和银粉能帮助我们驱除邪魔的侵害。这个音叉是传送回主物质位面所必须的,或许我们能碰上愿意为我们施展异界传送法术的人。至于钻石,它能够把我们从生死的边缘唤回来——只要我所侍奉的‘神’愿意赐予我复活死者的死灵法术。”

“我们最好不要死,那就不用指望神了。”雷蒙德满不在乎。

邓斯坦一边把材料收进袋子里一边说:“那可说不准。更何况,死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如果你真的打算牺牲自己拯救陌生人,”杜少康说,“那我祝你来生幸福。”

雷蒙德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可邓斯坦只是叹了口气,沉重地压低了声音:“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还能保持多少自我的意志。地狱本就是相当凶险的地方,更不要说我所侍奉的神……我不确定我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

杜少康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不想屈服于众神安排给我的命运,但也不想屈服于魔鬼。虽然现在我终于是做好死的觉悟了,但是之后我可能会有别的说辞。因此,如果我真的被腐化,希望你们能拉我一把;可如果你们也拉不住,那就放弃我,离得远远的吧。”邓斯坦顿了顿,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现在作为一个尚且理智的凡人时,对你们提出的最清醒的请求。”

雷蒙德下意识地摇头,可杜少康却点了点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他说,“但是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也可以随时和我们说。”

“比起乱说这种没有意义的空话,不如做点有意义的决定。”雷蒙德皱着眉说道:“我们来约定各做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吧:你试着忘掉那些破规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试着不要逃避。”

邓斯坦看着他,沉默了半晌。“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逃跑了?”他问,“但你也要求我不遵守神的授意。”

雷蒙德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桌上的甜点往他的面前推:“或者你可以从更小的不擅长的事情做起。”

邓斯坦没有推脱,试着尝了一口带奶油的煎饼。迈出舒适区的第一步很快就结束了:邓斯坦被腻得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凉水,于是雷蒙德说着“不吃就算了”把盘子拖到了自己面前。



在人间的最后一夜,三人是在各自的客房里度过的。当邓斯坦锁上房门、放下盾牌时,盾牌之中的隐藏领主又一次向他发起了对话。

“你和他们的对话真有意思。”隐藏领主说,“你显然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还担心我引诱你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邓斯坦没有反驳:“我知道我自己的缺点——我总是为了达成更高的目标而不择手段,哪怕更高目标实际上是大义。我不害怕你,只是害怕我自己会伤害他们。”

“不要对我有所提防。我已经不仅仅是魔鬼,而是一个拥有万千知识的帮手——关于过去,现在,还有无数可能的未来的知识。你对我的不信任伤害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他们是我的朋友。”邓斯坦说,“你没有朋友,是不会理解的。”

“我有过。”隐藏领主说。

邓斯坦眯起眼睛,看向了盾牌的方向。他听见魔鬼在看见他的表情后发出了笑声,于是便说道:“这可不好笑。魔鬼是不会拥有友情的。”

“没错,魔鬼是不会拥有友情的。”隐藏领主慢条斯理地说,“在利益至上的地狱,友情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但是魔鬼实际上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在感情之上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你们有感情,那么你一定对被放逐的经历感慨良多才是。”邓斯坦如此回应道,感觉心里异常地平静,像是在和一个身份对等的盟友谈话,而不是和他的主,“你的名字被遗忘,你的存在被掩埋,你的身躯被囚禁在这面盾牌之中。千百年来,谁是上一个说出加葛斯之名的人?”

“没有凡人胆敢说出我的名字,因为他们惧怕我的造访。”古老的魔鬼轻声说道:“你方才说出了第一次。”
劇透 -   :
翌日一早,一行人在希尔维拉的研究室碰了头。看起来信念破碎的两人已经重拾了希望,而意图干涉命运的两人也鼓起了勇气。

菲斯克也到场了,告诉他们自己过上两天就要回博德之门去,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替他们把车马物资交还给焰拳。三人问学者借来了笔墨,写了一封联名信,汇报了他们至此为止对整件事的调查结果。瑞文嘉德大公很可能仍然活着,而我们将要启程寻找他的下落,还请诸位军官放心——他们这么写完,把信封装,交给了菲斯克,希望他把信也一同带去。

“萨维斯卡女士为我们写了一份证明至高观日者的契约真实可信的文件,”蕾娅也把一份封装的信件交给了菲斯克,“请您在经过埃尔托瑞尔难民营的时候,把它交给那里的地狱骑手。”

菲斯克郑重地把两封信收了起来。“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把信送到的。”他说,“祝你们一路顺风,也祝你们好运。”

这之后,四人跟着希尔维拉离开了研究室,跟往另一个方向走的菲斯克道了别。学者在路上简单地介绍了她的大法师朋友:他的名字叫特拉克西哥,住在一个海上的法师塔里;除此之外,他那里还住着一个曾在阿弗纳斯待过的老朋友,她会很高兴跟他们一起到阿弗纳斯去。

最后他们抵达了一个月牙形状的平台,在这上面可以看到的只有仿佛没有边际的大海。平台上有四只狮鹫和他们的饲养员——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没有见过活生生的狮鹫的四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些狮鹫会把你们送到特拉克西哥的法师塔去,”希尔维拉看见他们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这很安全的。”

“只要你们做好了准备,它们随时可以出发。”饲养员说。

杜少康看看另外三个人:“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蕾娅答道,“不过,你们真的要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们冒险吗?”

“唉,别这么说。我们可是做好了准备的,不会有事的。”杜少康说笑似地认真回答,“更何况你可是我们三个的妹妹,怎么能不管妹妹的事情呢。”

“别问这个了——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们再问一遍,我仔细一想,可就不敢去了。”雷蒙德摆摆手,带头走向狮鹫。

三人先后在饲养员的指导之下爬上了狮鹫的鞍座,而吓得直哆嗦的邓斯坦像在博德之门时那样,靠着饲养员的协助才坐到了鞍上。在他们和希尔维拉告别之后,随着饲养员的命令,狮鹫们扇着翅膀起飞,往海面上去了。



在穿过了云层、远离了烛堡之后,狮鹫接近了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石塔。严格来说,它不算是一座塔楼——它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唯一的入口是尖顶上的一个洞口。狮鹫们先后穿过洞口,停在了高塔顶层的地板上。这一层什么装饰都没有,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向下的螺旋楼梯。

就连原本一点也不怕的雷蒙德,在从狮鹫背上下来之后也腿软得蹲在了地上。四人在顶层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当他们走下一层后,一个明亮的房间出现在他们眼前。杂物被堆满了这个房间,而这里的照明也很稀奇——许多看起来完全不像灯的东西,像是座钟和杯子,燃烧着魔法火焰,起了蜡烛的作用。一只穿着红色长袍的水獭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左翻右翻,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接着,水獭看到了一行人。它直起身子,惊呼一声,随即大喊道:“露露!起床了!我们的客人到了!”

在一张堆满炼金器具的桌子旁,有一张毛毯底下有东西动了起来。四人看见一头长着金色皮毛的小象从毯子下面钻了出来,扇动羽翼飞到空中,发出了快乐的象鸣声。

“你们想必就是希尔维拉提到的那几个人了。”水獭迈着小短腿来到他们面前,“你们好,我是特拉克西哥。那是露露,她会和你们一起去阿弗纳斯。”

名为露露的小象飞到特拉克西哥身边。邓斯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水獭,说:“呃,我们恐怕没有精力照顾……”

“不用担心!”特拉克西哥打断了他的话,“露露从前在阿弗纳斯跟那些魔鬼战斗过。她曾是扎瑞尔的朋友。”

“扎瑞尔……的朋友?”

水獭看起来像是在点头:“是的,正是那个扎瑞尔。露露是一只圣飞象,那是一种天界生物。据希尔维拉所说,她是在研究一处通往阿弗纳斯的传送门时遇到露露的。虽然露露好像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是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作为扎瑞尔的坐骑前往阿弗纳斯。”

听了这段话的露露好像很高兴,翅膀扇得更卖力了。几人纷纷看向小象,还没来得及问这么小要怎么当扎瑞尔的坐骑,就又听见特拉克西哥继续说话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把你们送到阿弗纳斯去的异界传送法术,但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法术所需要的音叉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能帮我一起找找吗?”



就在三个人和一只水獭在杂乱的房间里四处翻找的时候,雷蒙德坐在了一张堆满小号衣服的椅子上偷懒。

金色小象落在他身边的桌子上,踩着厚厚一摞法术书,在他的耳边发出了一声象鸣。雷蒙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得往旁边躲了躲,同时下意识地看向小象的方向。当他的视线与她月长石似的眼睛对上时,一阵脱离了时空似的失重感和奇怪的景象取代了他当下的感知。

他看见一片焦热的土地,天空像火一样通红,陨石划过天空的景象就像末日一样。在这片景象之中站着一个拥有美丽羽翼的天使,正用手中发着光的长剑斩杀面前的魔鬼。在不远处闪烁着一个像是传送门的东西,而一群身着地狱骑手制服的人类骑着马,看似慌乱地往传送门里赶。接下来就像这段幻象受到了干扰似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现实画面也渐渐地回到了他的眼前。

“他们背叛了我们。”一个声音在那片景象彻底消失之前说,“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你们必须把我的剑带走。”

雷蒙德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小象,问道:“那是扎瑞尔吗?”

露露又发出了一声象鸣声。

“你们在聊什么呢?”蕾娅的声音突然响起。雷蒙德循声看去,见到穿着地狱骑手制服的少女正朝他走来。她看了看他屁股下面的衣服堆,问:“这里你找过了吗?”

雷蒙德站起来,耸耸肩。“没有。”他弯腰翻起那堆衣服来,避重就轻地答道:“露露好像真的和扎瑞尔一起战斗过。”

这个话题不好继续下去,所幸他也没有必要把它继续下去。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了杜少康“找到了找到了”的声音。其他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武僧从一张桌子下面爬出来,举起了一个音叉。

“是它,就是它。你可真是帮了个大忙。”特拉克西哥匆匆跑过去,接过了杜少康递过来的音叉,“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又或者你们还想再等一等?”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临行前再跟我的朋友说句话。”邓斯坦倚在一个书柜上说道。他看上去已经站在那儿好一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手,面朝着雷蒙德像是在监督他似的。

雷蒙德皱着眉被邓斯坦拉到了楼梯上。牧师开口第一句就是“露露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拜托,都这种时候了就别保持神秘了。”邓斯坦翻了个白眼,“我对这种事情还不够了解吗?那是心灵感应。”

雷蒙德撇撇嘴。“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这些话不能让蕾娅听到。”

这回轮到邓斯坦皱眉了。雷蒙德看着他带着响亮的金属噪音跑下楼梯,过了一会又领着杜少康带着同样的噪音跑了回来。现在你可以说了——牧师这么说。



“所以,在扎瑞尔和露露看来,是地狱骑手背叛了她们,才导致了最后的失败?”在听完雷蒙德的叙述之后,邓斯坦如此总结道。

雷蒙德无所谓地转着小刀,答道:“谁知道呢,从那个景象看来倒像是事实。”

“你说得对,这件事暂时不需要告诉蕾娅。”杜少康若有所思地说,“只不过你所说的片段没头没尾的,现在也不知道前因后果——还是顺其自然吧。”

邓斯坦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扎瑞尔把一群凡人带去地狱这一举动本就没有胜算。人类本性难改,容易堕落;既然地狱会腐蚀凡人的心智,埃尔托瑞尔人也不见得比博德人意志坚定多少。”

“我倒是觉得露露记忆里的那把剑比较重要。按地摊小说里的剧情,她们就该把剑插在一块石头里,然后说只有真正的勇士能把它拔出来了。”雷蒙德抛起小刀再接住,用刀尖指了指邓斯坦,“说不定你最后还要负责把石中剑拔出来呢。”

“为什么是我?”

“你看起来像。”雷蒙德上下打量了一下邓斯坦,“像个会做这种事的圣武士。”

“得了吧,我明明是这里最坏的家伙。”邓斯坦笑了一声,“但剑的事情还是先别去想了,我们过去之后看着情况做个实际点的计划吧——不涉及天界圣物,不是神启,就只是凡人的计划。”



当三人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特拉克西哥已经在往下一层的楼梯上等着他们了。一行人顺着楼梯往下,来到了一个相当空旷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的地板上画着复杂的法阵,看起来像是个专门用以施展法术的房间。

法师吩咐几人手拉手围成一圈站在房间中心,于是他们也照做了。四人手牵着手,看着彼此;小象的前脚硬硬的,而水獭的手掌则是凉凉的。

“我现在有点紧张了。”雷蒙德突然说。

“别担心,这个法术很安全的。”特拉克西哥提醒道:“但是千万别松开你们的手。”

在几人深吸一口气把手握得更紧之后,法师念了一段咒语。接着,他敲响了那枚音叉。
« 上次编辑: 2021-10-11, 周一 17:59:37 由 Nithfirith »

离线 Nithfirith

  • 版主
  • *
  • 帖子数: 375
  • 苹果币: 3
  • 阵营: 守序邪恶
EP5 神启 01
« 回帖 #11 于: 2021-06-29, 周二 00:13:45 »
一句话概括
劇透 -   :
抵达在地狱的埃尔托瑞尔
正文
劇透 -   :
圣城埃尔托瑞尔是一座被光辉所照耀的城市,不分日与夜。尽管城市面积不大,房屋的排列却井然有序,包围着中部的高地和高地之上的大教堂。地狱骑手乘马巡逻在街道上,而盗窃与犯罪则在终日的光明之下无所遁形。在两个太阳照耀之下的埃尔托瑞尔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圣城——至少,从前是如此。

睁开眼睛时四人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站在城市的街道之中,地上躺着碎瓦和尸体,两侧尽是些烟和火熏黑的破败房屋;天空中没有阳光的踪迹,只有一个漆黑的球体悬挂在赤红的天空里,闪烁着蓝色的闪电。

一道闪电朝城市劈来,地面的晃动让他们险些没能保持平衡。定了定神之后,他们终于是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地上的尸体有些已经腐败,而有一些则还新鲜,看起来是在战斗中死去的人类。他们的血液浸透了平整的砖缝。

“这是……埃尔托瑞尔?”邓斯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看起来像一个噩梦……”

“这确实是圣城,但为什么——”

蕾娅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远远地有几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跑来。当她把手放在剑柄上时,那几个身影也变得清晰了起来:一个平民模样的女人牵着两个只有她的腰那么高的小孩,正跌跌撞撞地逃离三个魔鬼的追捕。

雷蒙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抽出长弓,迅速地射出了一箭——可是这下实在是太匆忙,在慌乱取箭间他碰掉了好几支箭,还让射出去的箭偏了百八十里。游荡者小声咒骂了一声,抽出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再次准备拉弓。

但是有两个跑在前头的须魔已经追上了那个女人。其中一个魔鬼朝他们伸出手来,想要将这位母亲和其中一个孩子分开;可那个女人却在危险之中爆发出蛮劲,一把将孩子抢回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他。另一个魔鬼在他们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大砍刀。

几乎在一声咒语响起的同一时刻,一把灵体匕首插进了魔鬼拿着砍刀的臂膀,中断了他的动作。身着银甲的牧师像战马似地撞进了对峙之中,拦在了女人和魔鬼之间。

在魔鬼们来得及作出更多反应之前,杜少康也三两步窜到了邓斯坦身侧,毫不犹豫地朝试图分开母亲和孩子的魔鬼挥出一棍。这一棍才刚把魔鬼的头敲向一侧,又马上旋转着捅向它的肚子,让它失了平衡;紧接着武僧单手伸出一拳,正中它长着蛇须的下巴,把它打得向后趔趄了半步。

那位母亲抓紧了机会,抱起两个孩子朝一旁跑去。她在一处台阶上方放下孩子们,取下背上的长弓瞄准了魔鬼们。

跑在后头的魔鬼见到这般场面,果断从同伴背后跑过,直奔这群不速之客去了。平民的弓术并不精湛,更不提瞄准这个移动中的目标,只是让箭从它的背后过去了。蕾娅见状便抽出长剑,快步上前以剑刃挡下了魔鬼前进的步伐。她剑剑命中魔鬼的胸膛,可是留下的伤口却比她使出的力度要浅不少。露露意识到开战,也加入了蕾娅和魔鬼的战斗,用它的象牙冲撞那个魔鬼。

而这时,雷蒙德先前瞄准远处魔鬼的银箭也终于离了弦,命中了那个被杜少康打得还没缓过神来的魔鬼,深深地没入了它的手臂。那魔鬼愤怒地吼叫起来,朝杜少康挥出了砍刀——可是却被武僧灵巧地躲了过去。杜少康正想直起身,又见对方的蛇须朝自己咬来,赶紧再次弯腰一躲,又躲过了这次攻击。

在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一柄散发着微光的长剑从他的头顶挥过,切断了那魔鬼的两根蛇须。邓斯坦在收剑的时候把剑锋指向了另一侧那个魔鬼,而那把灵体匕首随着这个动作再一次刺伤了那个魔鬼的皮肉。

但另一边的蕾娅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那个须魔挥出的砍刀极其精准,砍伤了她的肩膀;那个仿佛被魔力所伤的伤口一时间血流如注,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而就在她下意识地捂着伤口的时候,魔鬼的蛇须又咬向了她。

“我来对付这两个!”邓斯坦一边高声喊道一边用盾牌挡下一刀,“你们去帮蕾娅!”

他话音刚落,对方的蛇须就咬中了他的内侧手腕。一股麻痹和腐蚀的力量从伤口处顺着血液向身体蔓延,邓斯坦咬着牙用力甩开了蛇头。毒牙将他的皮肤撕得鲜血淋漓,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了——他握剑的右手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没法向对方挥出剑了。只不过那把灵体匕首却不受影响,还是精准地命中了它。

另一个魔鬼乘胜追击,挥刀看向邓斯坦,却被他还能活动的左手举盾挡了下来。接着它的蛇须出其不意地攻向杜少康,但是又一次被武僧躲了过去。

杜少康朝它挥出两棍都被它用砍刀拦了下来,但却用出其不意的一拳打中了它的脸。他又挥了一拳,也没管这拳没有打中,趁着对方闪躲分神的时机向后一个垫步,离开了对方的触及范围。他回头想朝蕾娅的方向跑,却刚好看到雷蒙德丢下没箭的长弓、捡起一块瓦砾。

蕾娅也中了魔鬼的蛇毒,尽管克服了身体的无力感,尽力抽出了镀银短剑向对方刺去,却还是刺了个空。她又挥出长剑试图攻击对方,但只是被它用砍刀挡了下来,又因为没握稳剑柄而让长剑被敲脱了手,飞出去几尺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雷蒙德将手中的瓦砾丢向了那个须魔的脸。这一下虽然没留下任何伤痕,但是却显然激怒了它,让它丢下蕾娅就往雷蒙德的方向跑去。杜少康听到雷蒙德大喊“我能行”,犹豫了片刻究竟帮哪边,最后还是回头加入了邓斯坦的防线。

雷蒙德退后几步把魔鬼引离了蕾娅和露露,抽出剑刺出了攻其不备的一击。镀银刺剑深深没入了对方的腹部,造成了血流不止的伤口。那魔鬼更是愤怒,大叫着挥刀砍向了雷蒙德;后者闪躲不及,被砍刀切伤了手臂。一道和蕾娅的伤口类似的血痕开始在游荡者的手臂上冒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袖子。但是有覆辙在前,他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而是忍着痛躲过了袭来的毒牙。

另一边的杜少康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看着其中一个魔鬼朝邓斯坦挥出当头一刀,他当机立断迈步向前,一手挡下了刀刃。带有魔力的砍刀深深地割伤了他的手心,但他全然不顾血流不止的手,靠着挡下蛇须的力气把对方逼退了半步。而另一个魔鬼也以相同的方式攻击邓斯坦,却没能穿透盾牌的防御。

“计划就是计划。”邓斯坦挡下一击,自言自语道:“你欠我一记,雷蒙德。”

他高声朗诵了两句听不懂的咒语,而四人身上的伤口也迅速止血、愈合。趁着魔鬼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邓斯坦用他恢复了知觉的右手举起剑,把最近的魔鬼捅了个对穿。而杜少康也马上找到了机会,朝着面前剩余的魔鬼挥出两棍接两拳,把对方打得连连后退。

那边的蕾娅终于恢复了过来,一个箭步上前捡起自己的长剑,又顺着奔跑的惯性把它刺进了魔鬼的后腰。雷蒙德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见到蕾娅用敏捷的几剑解决了面前的魔鬼。而她甚至没有停下来,转身就朝着最后一个魔鬼跑去。雷蒙德不愿自己又落了下风,追了上去。

而他的剑比其他三个人都快,精准地刺穿了魔鬼的心脏,结束了这场战斗。



等雷蒙德把散落在地上的箭矢都收拾好,他的同伴们已经围在那三母子身边了。他听见邓斯坦有模有样地说“不用担心,我是个牧师”,又想起那个装模作样挂在那儿的洛山达圣徽,未免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往同伴们身边走的时候听见蕾娅这么问道:“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母亲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他们一家三口人在自家地下室里躲了十来天,现在实在是连水也没有了,才不得已到外面来——他们早前听说至高大厅有地方接纳市民,可是这里离至高大厅还有段距离,所以一直没敢动身。

雷蒙德站到杜少康身边,后者也一反平时随和的样子,紧锁着眉头,双手叉腰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地狱骑手呢?”邓斯坦低声问蕾娅,“城里一个守卫也没有?”

蕾娅也是一副极为不安的模样,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我也不敢相信……但看样子他们都已经……”

“至少有幸存者。”杜少康开口了,“再仔细找找还会有的。”

雷蒙德没有他们那么多考虑,也没什么计划,只是看到了躲在母亲身后的两个男孩。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但很快他就换上了笑脸,弯下腰去向他们搭话。

“现在没事啦,有这么多能打的人在这儿呢。”雷蒙德朝一个男孩比划了一下——他走近了才发现他俩好像是双胞胎,不清楚刚刚差点落入须魔手中的究竟是哪一位,“两位勇敢的小朋友怎么称呼啊?”

而在男孩们回答的时候,他的同伴们也得出了先带幸存者去至高大厅的结论。蕾娅提出在前面带路,而这时候邓斯坦想起了什么,解下自己的长剑递给她。

“普通的钢剑对邪魔作用不大。”在蕾娅抽出发光的剑刃查看的时候,他这么说道:“我在博德之门找人给这把剑附上了魔法,对付他们效果更好些。”

“那你怎么办?”

“我身上的剑可不少。”邓斯坦把盾牌挂到背后又卸下镀银的双手大剑扛在了肩上,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让剑刃和盾牌磕碰了几下,于是在拿稳剑柄之后对盾牌说了一声“抱歉”。

雷蒙德看向两个孩子,问道:“你俩走不走得动?到至高大厅还有一段路,我们背两个小孩还是没问题的。”

“我不是小孩了,先生。”其中一个认真地说。

“当然能走!这点路……”另一个则拽着母亲的衣角咬咬牙,“就算有魔鬼在,我们也能过去。”

雷蒙德带着欣慰的表情拍拍他的肩,似乎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不错,你们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但男孩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满意,他仰起脸,表情几乎可以用吹胡子瞪眼形容:“我们将来可是要加入地狱骑手,保护整个埃尔托瑞尔的!”

他忽如其来的热情让雷蒙德想起了什么:“怎么,你们签了那个什么信条了吗?”

“是的,我们都签了坚毅信条。保护埃尔托瑞尔是我们的义务。”另一个男孩回答,声音毫不动摇。

“真勇敢啊。”雷蒙德抬起头,眺望城市另一端的至高大厅。而在更高处,黑色空洞般的伴阳让人心神不宁。在他的大部分生活经验中,那东西只是夜晚地平线上散发微光的一颗星星,毕竟在埃尔托嘉德边境,人只能瞥见繁华和神迹光辉的边角。

“不过眼下,你们得照顾好对方。”他低头去看两个男孩,发现他俩已经握住了彼此的手,“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此时,孩子的母亲回答道:“你说得对……现在,家人就是我的一切。”



在一行人向至高大厅前进的过程中,从伴阳释放出来的闪电仍然时不时地击中城中房屋的屋顶。危险离他们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他们途经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子时。那道闪电劈下来时两个小孩都尖叫了起来,可他们却听到了远远不止两个尖叫声——从房屋内传来了成年男女的叫喊声。

眼看着房屋的外墙逐渐碎裂崩塌,杜少康第一个冲了进去。他才刚撞开房门就看到头顶的天花板碎成几块落了下来,但也没有时间犹豫,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所有砖瓦、横梁和连成块的天花板如数砸在地上,而一块天花板在落到杜少康的头上之前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去看,只见邓斯坦用自己的双手托举着那块天花板。武僧还没来得及赞叹那双魔法护手的力量,就看到游荡者也从坍塌的门外跳了进来。雷蒙德阻止了邓斯坦意欲丢下天花板的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下地板上的大洞。

“他们可能掉进了地下室。”他抬头看了看邓斯坦,“我们两个下去看看,你把这东西举稳了,别把洞口堵上了。”

邓斯坦“啧”了一声,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肩膀和双手顶住了天花板。杜少康看到雷蒙德跳下地下室,回头看了一眼邓斯坦;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便跟在雷蒙德后面跳了进去。

独自等待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尤其是在外头还在电闪雷鸣的情况下。邓斯坦想问同伴们下面是什么情况,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喊出声来。他正准备暂时放下肩上的东西休息一会,却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地板的大洞钻了出来。那是一个矮人,被下面的什么人托着艰难地爬出了洞口。

接着杜少康也从下面爬了出来。邓斯坦看着又一个矮人脑袋冒出地面,而杜少康拉着他的手帮他爬了出来。这时候他已经快要撑不住肩上的天花板了,但是却眼见第三个矮人从洞里爬了出来。这个场景恍惚间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帮忙除鼠的时候,只要往洞里灌水就会有一只又一只毛茸茸的耗子有序地从洞里爬出来……当他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杜少康又把第四个矮人拉了出来。

看见雷蒙德爬出来的时候,邓斯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还有吗?”

雷蒙德摇了摇头,而杜少康伸手帮邓斯坦托住了天花板。“我帮你把它放下来。”武僧开始数数,“三,二,一……”

邓斯坦在杜少康的协助下放下天花板,匆忙向后退了两步才没有被压住自己的脚。他回到和矮人们说起话来的同伴们中间,捡起了刚才匆忙间丢下的大剑。

“看看你,受了多重的伤啊。”其中一个女矮人正关切地看着蕾娅,“我是个牧师,可以帮你治愈这些伤口。”

蕾娅看着她念起咒语用魔法为自己治疗伤口,说了一句“谢谢”,停顿了一下之后又问道:“我们正打算前往至高大厅,那里可能是比较合适的避难所。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至高大厅!为什么不呢?”另一个矮人说,“上山的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可那里肯定有坏东西挡着我们的路。”

“这方面你们不必担心。”蕾娅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当一行十人接近那座名为托姆之刃的大桥时,他们远远地看见了桥上的魔鬼巡逻队,于是便躲进小巷中,以免被它们发现。就在他们藏进建筑物的阴影里的时候,上空中的伴阳又随着一声轰鸣放射出一道闪电,轰击得地面晃动起来。见识过建筑物崩塌的平民们不由得抱住了头,而哈金娜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其中一个孩子叫出声来。

邓斯坦探出头看了一眼大桥的方向,转向自己的伙伴们低声问道:“我们有办法潜行过去吗?”

“带着这些平民潜行太危险了。”蕾娅连连摇头。

“如果只有我们几个过去了,那也没法把他们带上。”杜少康补充道。

“什么?”雷蒙德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们,“我们不是要潜行过去把它们都杀掉吗?”

邓斯坦举起一只手,好像要跟雷蒙德讲道理;但他没有发出声音,表情也被头盔给挡住了,以至于雷蒙德只能看见他停顿了一下又把手给放了下去。“你说得对,”他说,“我们把它们都杀了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四人确定了方案。蕾娅把平民们藏起来,而杜少康吩咐露露如果发现不对劲就带着他们跑出掩体。与此同时,邓斯坦手握一瓶圣水,低声念了一段咒文;他的另一只手做了个施法用的手势,但马上又往下一沉,像是压下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举在腰侧。

在一边闲着的雷蒙德看到了这一串动作,却没感觉到任何的法术效果,不由得问道:“你在做什么?”

邓斯坦直直地看着大桥的方向:“你会知道的。”

四人藏在街巷的视野死角里,一路隐匿着靠近了大桥。那座桥不宽,造得却相当气派,两侧的栏杆上有好些凸起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复杂的魔法符文。两个须魔领着四之棘魔守在桥上,离他们这一侧还有些距离。他们蹲下贴在桥边半人高的围栏边,听着魔鬼们来回踱步的声响,确保他们还没被发现后互相使了个眼色。

邓斯坦抬起了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左手,在他左右两侧的杜少康和雷蒙德顿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法力量涌入身体——这是他们阔别许久的老朋友祝福术。

这个法术就好像一声鼓舞士气的号角,靠外的蕾娅和杜少康率先拔出武器,一前一后窜出了掩体,又在魔鬼们注意到他们之前侧身躲到了石柱后头,静候着它们靠近桥的这一端。而另一边,邓斯坦和雷蒙德几乎是同时冲了出来。前者伸手指向最近的须魔的同时高声念出一句咒文,一道闪光如流星般击中了那毫无防备的须魔;后者在这些魔鬼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拉弓向那个身上闪着残留微光的须魔射出一箭,镀银的箭头刺穿了它的后背,让它吃痛地咒骂起来。

这下,那些魔鬼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转向了两人。

但还没等他们动作,地狱骑手燕子一样的身影就从一旁的石柱后冲向了飞在最前头的棘魔,用翻飞的三道剑光杀了它个措手不及。这边伤痕累累的棘魔刚稳住身体没有落在地上,那边受了伤的须魔又感觉从身侧挥出一棍。杜少康这一棍用力敲在了它的臂膀上,把它手上的大砍刀震落在地。随后,杜少康又转动棍子,往它的肚子上用力捅去;在这个须魔弯下腰去的时候,他又对着它的面门挥出一拳,把它掀翻在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被蕾娅砍中的那只棘魔反应倒算是迅速,不屈不挠地攻向了蕾娅;后者刚刚结束她的攻击,动作还留有破绽,被轻易地划破了手臂上的衣物。

雷蒙德刚被这边吸引了注意力,就见另一只棘魔朝他飞来,向他投出了两根尾上的尖刺。他毫无防备,下意识地蹲下去躲,却还是被那尖刺划破了身体;它们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就爆裂作一团团烈焰,焚烧的剧痛让他一个趔趄,扶着一旁的石柱才勉强站稳。就在这时,他感觉手指碰到一处凹陷,低头一看,发现是石柱上的符文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出了光。

与此同时,邓斯坦三两步接近了另一侧的一只棘魔,将扛在肩上的大剑向前一挥,干净利落地削下了它的一边翅膀。在那只棘魔和他的大剑一同落向地面的同时,他抬起脚一踢剑刃,顺着这股力气强行调转了大剑的方向,用尽全力又向空中一划,把落在剑刃上的棘魔划成了两半。

“那些柱子恐怕有什么魔法!”杜少康在翻滚着躲开棘魔的尾刺时对他的同伴们说,“谁有空试试激活它?”

雷蒙德看着手边发着微光的符文,听了这话之后没有多加思考就试错似地念起了印象中仅存的给托姆的祷词。他在埃尔托嘉德的时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念出来却卡了壳。眼看着远处的一只棘魔俯冲向邓斯坦并将手中的三叉戟扎进他盔甲的缝隙中,这边的祷词却念了三句都不对,雷蒙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一句“勇气与牺牲之神托姆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紧接着,从他掌心下面发出的强烈光芒把他的视线重新吸引到了石柱上面。就好像日出时会有那么一个瞬间阳光突然洒满了街道一样,大桥扶手上的符文从这条亮到了那头,让整座桥发出了金灿灿的光。桥上的魔鬼们像是非常厌恶这些光似的,光是碰到桥面都痛苦万分。雷蒙德为自己一开始没能想到最简单的可能性而发笑,不过看见魔鬼们又稳定了攻势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剩下的那个须魔被这股光耀灼烧得直骂人,却没有因此减缓脚步,而是大步直奔站在最前面的邓斯坦。它一脚迈过被劈成两半的棘魔,将手中的大砍刀迎面挥向邓斯坦。牧师反应及时,用大剑的刃柄招架住了这一击;可就在双方白刃对抗之时,须魔的蛇须冷不防地咬向了邓斯坦,毒牙没入了没有护甲处的皮肤。

毒素让邓斯坦几乎握不稳剑柄,但在咬咬牙维持住自己的法术效果后,他又感觉神术的力量帮助自己稳住了双臂。于是他用力一推,挥开了对方的长柄武器,向后退了半步。在这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之时,侧后方的蕾娅也精准地挥出一剑,将原本受伤的棘魔砍落在地。

“小心一点!”她转向仅存两只棘魔的其中一只,以交叉的两下快剑吸引了它的火力。棘魔被伤得不轻,努力地朝她刺出叉子未果后又张嘴咬向她,但手腕上的牙印并没有让她放开手里的长剑。

而原本已经退后的杜少康又趁须魔不备,冲到它面前就是当头一棍。对着须魔连挥两棍之后,他突然又像是喝醉了一般,脚步摇晃了一下,回身将让人措手不及的一拳砸在了邓斯坦身侧的棘魔身上。在杜少康后仰躲避的同时,邓斯坦反倒压低重心向前迈出一步,像是手持骑枪一般把细长的大剑刺入了须魔的腹部。

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却不是已经失去反应的须魔发出的,而是来自蕾娅面前的棘魔。它也被雷蒙德的刺剑捅了个对穿,在无望地挣扎了几下之后,随着游荡者拔出剑刃而失去了力气,掉落在了地面上。

仅剩的那只棘魔见同伴已经全军覆没,即使自己刚被杜少康的拳头砸得晕头转向也没有犹豫,转身就朝桥外飞去。邓斯坦本想追击,可他的大剑上还挂着个魔鬼尸体;等他踹开尸体把剑刃拔出来,那棘魔早已飞出去了。

“算了算了,不追了。”杜少康喘着气甩了甩打人的手,“护送难民要紧。”



在确认过桥对面没有敌人之后,四人回到了难民中间,带领着他们尽量小心地穿过街区,前往山崖上的至高大厅。也许是因为队伍里有熟悉近路的本地人和擅长在街区里躲藏的城里老鼠,又或者是单纯地因为他们运气好,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潜藏的危险。

供奉托姆的大教堂是至高大厅的中心,而在它的后方是一座供政府官员和高级神职人员工作和居住的建筑。这些建筑的四周则被高大的石质城墙包围着,形成了堡垒的模样。当一行人匆匆登上山坡时,毁坏的城墙让他们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原本是大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大洞,木门早已破碎,甚至连城墙都破损得没有任何防御意义了。透过这个大洞望去,原本应该是前庭的地方躺满了碎石和瓦砾,还有两具人类的尸体。他们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守卫的护甲,而他们身下的鲜血仍然新鲜。

邓斯坦伸手拦住了难民们,小声对蕾娅说:“现在这地方看起来可不像避难所。”

“他们才刚死去没多久。”蕾娅眉头紧锁,“难道我们来晚了?”

杜少康小心地靠近大洞,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两人的伤口。“他们身上有咬伤。”他回过头来,视线正好碰上走到身边的雷蒙德,“袭击他们的东西可能还在这附近。”

雷蒙德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于是杜少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前庭对面的大教堂门口有两条猎犬在警戒着。两人回头对邓斯坦做了个手势,靠地上大块的碎石做掩护往城墙里走。邓斯坦马上就心领神会,示意蕾娅在原地保护难民们,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一部分坍塌的城墙挡住了三人弯腰前进的身影。等两条猎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和猎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足以让他们冲锋上前发动攻击了。雷蒙德第一个从掩体后面跳出来,以他一向引以为豪的敏捷步法接近了其中一条猎犬,将手中的刺剑扎进了它的身体;而还没等猎犬扑上来反击,他就灵巧地躲过了它的爪子,往后退去了。

在雷蒙德后退的时候,杜少康也从后方大步冲上前,对这条猎犬当头挥下一棍,打断了它追击的动作。随着武僧又将一棍一拳砸在它身上,被刺剑捅伤的地方漏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点火焰。

游荡者才刚站定,邓斯坦就从他的另一侧身后跑了上去,借着助跑把肩上的大剑砸向了另一条猎犬。那猎犬虽然因为金属碰撞的脚步声而提前闪躲了,却还是被这一剑划开了表皮。剑刃带着漏出的火焰画出一条弧线,在清脆的碰撞声中砸在了大理石台阶上。

或许是因为这些噪音实在是太刺耳了,这条猎犬竟完全没有注意到雷蒙德接近自己的脚步声。在它反应过来之前一柄刺剑就扎进了它的身体,把它捅了个对穿。就在它被挂在刺剑上还试图挣扎的时候,武僧的长棍击中了它同伴的肚子,把那条猎犬甩了出去,往这边飞来——它的同伴撞在了它身上,让它发出汪呜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那些火焰像是没有了约束似的,突然熊熊燃烧起来,吞没了两条猎犬的身体。雷蒙德被烫得连连往后退,又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邓斯坦拔下来丢给他的刺剑。

“哎,真是完美。”杜少康满意地拍拍手,“我们的配合越来越好了。”

邓斯坦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建筑物,在烟灰和焦痕之下辨认出了原本的洁白外墙。大理石阶梯通往宏伟教堂的正门,高得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也许我们应该先确保里面是安全的。”他把大剑重新扛在了肩上,“我们三个先进去看看吧。”
« 上次编辑: 2021-10-26, 周二 00:12:49 由 Nithfirith »

离线 Nithfirith

  • 版主
  • *
  • 帖子数: 375
  • 苹果币: 3
  • 阵营: 守序邪恶
EP5 神启 02
« 回帖 #12 于: 2021-08-27, 周五 17:13:46 »
一句话概括
劇透 -   :
至高大厅首层
正文
劇透 -   :
杜少康率先走上了楼梯。他小心谨慎,脚步几乎没在大理石上发出任何声音。就在雷蒙德打算跟上去的时候,邓斯坦叫住了他。

“你伤得不轻。”牧师看着他被血染红又被火烧焦的衬衣,“里头可能很危险,需要我的帮助吗?”

游荡者看了看对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跟我比也没好到哪去。”这么说完,他快步追上了杜少康。

在教堂宽敞的入口后躺着一条长廊,廊柱上刻着浮雕;它们之中的有一些描绘着宗教场景,剩下的却被低劣的幻术魔法扭曲成了有翼魔鬼的形象。然而三人的视线却没有为这些廊柱停留,反而投向了通往教堂内部的入口。

那两扇木门已经被毁坏了,宽度各十尺有余的入口边上躺着人类的尸体——这四个被残忍杀害的卫兵早已被开肠破肚,除了被强行扯断的肠子以外几乎不剩下多少内脏了。这幅画面和空气中浓烈的腥臭味让三人都皱起了眉。在杜少康双手合十为死者念诵什么词语的时候,雷蒙德捏着鼻子靠近了入口。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说,“听起来绝对不是人。”

其余两人走向他的身边,很快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像是坚硬爪子拍击大理石地面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建筑的深处传来。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跨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迈步走进教堂。

雪花石膏制的穹顶和墙壁,大理石制的立柱和地面,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礼拜堂无疑是被刻意建造成纯白的模样的。只不过,如今穹顶已经破了洞,从中透入的红色天光照在一地碎屑和血迹上,生生给这纯白的殿堂加了几分讽刺的红色来。

这里发生过战斗,但恐怕不是主要战场。空旷的礼拜堂里没有一具尸体,而血迹和脚印则延伸至深处——在那里,一道红白黄三色的丝质幕布从天花板的孔洞之中垂下,像鱼尾般散开,由立柱上的挂钩勾起,挡住了来访者投向后方空间的视线。喷溅在幕布上的血和将其撕裂的抓痕破坏了设计者原想展现的神圣感,只留下了死亡的残酷。

当然,他们三个可没有雅兴思考其中的艺术含义。奇怪的声音和战斗痕迹都显示入侵者很可能就在幕布后方的空间里,可他们不能贸然行动。邓斯坦抬头看去,目光触及头顶的天花板,发现那是一个向建筑内部而建的看台,由左右两道木制的螺旋楼梯连接着这个大厅。

“我们先上去看看吧。”他小声对伙伴们说,“也许能看到幕布后面是什么。”



三人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当他们从楼梯探出头来时,首先吸引他们视线的却是看台上那架巨大的管风琴。这个地方没有受到战斗的侵扰,管风琴像一堵锃亮的墙,而下方的键盘也完好无缺——黑键像是能吸收一切光线,白键像是能反射一切光线,看来曾经被保养得非常好。

雷蒙德想伸手按琴键,被杜少康赶忙拦住了。邓斯坦猫着腰接近了看台的栏杆,将视线越过幕布,从高空没被幕布遮挡的部分看向后边的空间。

在那幕布后面有一个宽阔的祭坛,上面立着一座大得离谱的雕像;它由抛光的精美柚木制成,被塑成一只握起拳头的铁手套。在围着这个空间的柱子间还有好几道红色的幕布,有一些已经被撕了下来,盖住了地面上的尸体。那些尸体之中有卫兵却也有魔鬼,躺在一地的鲜血和破损武器之间。

但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这些尸体。当另外两人也走到栏杆边上时,他们看向了在祭坛边上徘徊的生物:足足八只巨大的螃蟹,在一个须魔的带领下驻守着这个地方。

“你们帮我看看。”邓斯坦问,“那是螃蟹吗?还是我看错了?”

“那是螃蟹。”雷蒙德答道。

“如果我对着那里释放一个火球,”邓斯坦又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它们多半会熟透,对吗?”

“你别说,看起来还真的会。”杜少康思索着。

邓斯坦眯起眼睛,估测了一下火球的范围。“要覆盖所有螃蟹的话,那个雕像也会被点燃。”最后他这么说,“希望托姆不在意。”

雷蒙德啧了一声,表示了反对:“你一来就把别人的圣像烧了,不太合适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事了?”邓斯坦看了看他,“再说托姆的圣徽是张开手掌的,可不是握拳。要我说,他们把这东西造成班恩之拳的模样,才是不太合适呢。”
« 上次编辑: 2021-10-26, 周二 00:13:24 由 Nithfirith »

离线 Nithfirith

  • 版主
  • *
  • 帖子数: 375
  • 苹果币: 3
  • 阵营: 守序邪恶
一句话概括
劇透 -   :
至高大厅地下
正文
劇透 -   :
这儿应该还有一段,过几天一定补上.jpg
劇透 -   :
听了雷蒙德的话,杜少康没有犹豫,扛起棍子就朝打斗声音的来源跑去。雷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也追在杜少康身后跑了出去。

冲在前头的杜少康瞥见就在前方的拐角处里飞出来一个小魔鬼,仿佛正和什么东西拉开距离,急忙停下了脚步。就在他打算先观察一下情况的时候,雷蒙德却已经像窜出去的山猫一样从他身边经过,朝拐角处扑了过去。

雷蒙德拔剑刺向小魔鬼,却见它在被刺中之前就突然停止扇动翅膀,直坠到了地面上。凭借着游荡者的直觉,雷蒙德向原本被拐角挡住的方向看去。一个男性半精灵站在那个过道里,举着手弩对着雷蒙德的方向。后者收起剑,举起了双手。

半精灵见到他的动作,把弩收了回去。雷蒙德听见他自言自语道:“老天,不是瑞文嘉德。”

雷蒙德低头看了看身上插了一支箭的小魔鬼,又发现走道里还躺着一具人类的尸体,和方才见到的那些小魔鬼一样身上混合着利器和箭矢造成的伤口。显然先前激烈的打斗声并不来自这个半精灵——这么想着,他抬起头来,问道:“还有多少人,多少魔鬼?”

对方好像相信了他并不是敌人,朝他招了招手,看向不远处通向其中一个墓室的阶梯。那阶梯下方传来人类支离破碎的话语和武器碰撞的声音。雷蒙德往半精灵的身边跑去,躲在了他旁边。

而这边杜少康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再犹豫什么战术,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他估摸着这打斗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和几个人对战,便做出了和雷蒙德相反的决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墓穴的入口,摆出防御的架势对着阶梯下的战场。

率先进入杜少康的视野的是一个像大理石塑像般的女人。她用手上的盾牌架下一个正在胡言乱语的彪形大汉挥下的弯刀,紧接着抬起右臂用手中的银剑切下了身边一个小魔鬼的翅膀。小魔鬼落在地上的魔鬼尸体堆里的同时,女人察觉到了杜少康的存在,转头看向他。

“这位老妹儿,”杜少康把长棍架在肩上,“需要帮忙吗?”

与此同时,蕾娅和邓斯坦也绕过拐角赶到了。他们跨过地上的尸体来到雷蒙德身边,视线在半精灵的身上短暂停留,又马上被墓室内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邓斯坦抽出大剑架在肩上,转向了雷蒙德:“谁是敌人?”

“他们全部!”半精灵答道,“除了那个圣武士。”

就在他们谈话间,其中一个人类敌人的弯刀划伤了女性圣武士。她向后退了半步,却没有多作犹豫,反手将自己的长剑劈向对方。杜少康见状正想上前帮忙,却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赶忙停了下来;当他把身子向后仰的时候,两根尖刺贴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险些伤到了他。

那是一个棘魔。而他们跟前的另一个人类也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哇哇叫着就往杜少康身上砍;他左右开弓连挥两刀都被杜少康躲了过去,而第三刀正正朝着他的脑袋挥来,想要完全躲开已经为时过晚了。就在杜少康侧身想要减轻这当头一刀带来的伤害时,却只是听见了弯刀敲在金属上的噪音。

圣武士用盾牌为他挡下了这一击。她推开壮汉的刀,看了杜少康一眼,示意他去对付远处的敌人。

在另一边,雷蒙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们的背后经过,深入了墓室的深处了。他的刺剑在第三个人类敌人的手臂上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他还没来得及后撤就见那人朝他挥出了刀,哪怕尽力用剑去挡了也还是连中三刀。

杜少康朝自己跟前的敌人挥出两棍两拳,在电光石火间的过招之中成功将其打得晕头转向,然后趁对方没有防备从他的裤裆下面一滚,来到了他的背后。武僧在两个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雷蒙德,挡在了与游荡者对峙的人面前。

就在杜少康离开的同时,蕾娅也果断地加入了圣武士和两个大汉的战斗。她迅捷的动作成功分散了其中一人的注意力,在挥空两剑后把左手的短剑刺进了对方的大腿。

那个被杜少康打晕了头的壮汉刚反应过来,一支箭和一个身影就直冲他而来。邓斯坦借着助跑的速度朝他挥出大剑,只不过大剑终究是动作迟缓,被他勉强躲了过去——然而他却没有第二双眼睛去顾那支箭了。它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让他吃痛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圣武士的一剑又让他一个趔趄,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了。

而原本偷袭杜少康的那个棘魔也扇动翅膀追了上去,远远地又朝杜少康丢出尾刺。武僧眼疾手快,躲过一根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另一根,用力朝棘魔丢了回去。那根尖刺在扎进棘魔身躯的时候爆发成了一团火焰,留下了一个流着血的伤口。

眼看着雷蒙德又朝人类敌人刺出一剑,杜少康没有管棘魔,挥出长棍敲向了那个人。就在他们双双得手而杜少康想要挥出第二棍的时候,那人却用刀一挡,让长棍脱了手;于是武僧又想挥出一拳,可那人伸脚一绊,让他摔到在地。杜少康在倒地的瞬间伸手接住了自己的长棍,而雷蒙德则趁这人分心向后撤去,拉开距离准备下一次的进攻。那个人挥刀想要砍杜少康,可他在地上左右滚了几下躲开了攻击。

另一头也战得如火如荼。一人和蕾娅有来有回地过了几招,被地狱骑手用长剑划得龇牙咧嘴;另一人则在圣武士和邓斯坦之间选择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前者,对着她又是一阵发了疯似的舞刀。圣武士用盾牌去挡,却没能挡住对方双手持刀的攻势,被其中一下命中了胸腹。她尽管穿着锁甲也还是不敌这一击,在长剑脱了手的同时向后倒去。

“西芙丽丝!”半精灵的声音在阶梯上方响起。

邓斯坦想伸手去接她倒下的身躯,可他还握着一柄大剑,一时间没能支撑住一个人的重量;在她倒在阶梯上之前,一双手接住了她。半精灵抱着圣武士,紧张地检查她的伤势,而那个疯子的瞎嚷嚷又在近在咫尺处响起了。

于是邓斯坦没有空管这边的情况,在对方朝自己挥刀之前就单手抡起了大剑,朝那个方向划去。这一下破绽百出的攻击自然是被对方轻松地躲了过去,但是他在大剑旋转的过程中把另一只手也握在了剑柄上,用尽力气转动身体,生生让剑刃多转了整整一圈。这去而复返的剑刃让那人措手不及,重重地劈在他的胸前,在撕开皮肉的同时将他掀翻出去。

这边胸前流着血的人不再动弹了,而另一边的一人也在雷蒙德和杜少康的夹击之下连连后退。棘魔扑向杜少康想要咬他,可武僧只是灵巧地躲开它的动作,然后回身一拳砸在人类的脸上。那个人被这重重的一拳砸断了鼻梁,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于是三个人类里只剩下了蕾娅面前的那个,而她正好用长剑在他身上留下了皮开肉绽的一道伤口。邓斯坦加入了他们的战斗,向来不及留意他的敌人挥下一剑,又故技重施踢起剑刃补了第二剑。眼见那人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了,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能朝他们挥出刀。

那人不顾危险地朝两人挥舞他的弯刀,敲在盔甲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但这响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了,而一截闪着银光的金属出现在他的心脏位置。

“不用谢。”雷蒙德往尸体屁股上踹了一脚,抽出了自己的刺剑。

那个棘魔见战场上只剩下了自己,当机立断往墓室外飞去。杜少康第一时间跑向倒下的圣武士,而其余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去追。

只是棘魔飞得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几乎贴着低矮的天花板在飞行,让他们难以用自己的武器命中它。雷蒙德和蕾娅经过半精灵和圣武士的身边,追着棘魔跑上阶梯。邓斯坦试着用自己的大剑去够它,可是却连碰都碰不到;于是他丢下了大剑,全力冲刺往阶梯顶端跑。

雷蒙德自觉追不上棘魔,停下脚步掏出了镀银的匕首,眯起眼睛瞄准了它。可它不但在移动还在上下翻飞,这让瞄准变得困难了不少。

就在游荡者犹豫间,他看见邓斯坦像见到离群的羊的牧羊犬一样从身边跑了过去。牧羊犬甚至超过了跑在前头的蕾娅,在助跑之下一跃而起,一把揪住了棘魔的尾巴。而就在同一时刻,雷蒙德手里的匕首也脱了手,直直地朝那个方向飞了出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匕首命中了邓斯坦背后的盾牌,又落在了地上。棘魔被落回地面的邓斯坦扯了下来。它挣扎了几下,可力气却远不如他,没能挣脱他的手。

“麻烦你瞄准一点。”一个空洞而低沉的声音在雷蒙德的脑海里响起。

邓斯坦拽着棘魔的尾巴,弯腰捡起匕首,朝上刺向了它。匕首划开了它的肚子,让它尖叫着扭动了几下,接着便不再挣扎,变成了挂在邓斯坦手中的一具尸体。



在三人回到墓室的时候,受伤的圣武士已经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才有机会仔细看这两个陌生人的模样,走在最后面的雷蒙德打量了一番两人,吹了个口哨。

他这么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哪怕穿着沾满血污的锁甲而脸上沾着尘土和血沫,那个圣武士看起来都是世上难觅的美人。她看起来像是圣堂里的天使雕像,头发和皮肤都几乎是纯白的,甚至连虹膜也是无瑕的银色。

“谢谢你们。”她说。

蕾娅看了一眼一地的尸体,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外头的魔鬼挑了些能打的人,迷惑了他们的心智,把他们当手下用。这些人根本不怕死。”半精灵看了看她身上的制服,“一个地狱骑手,真是少见。你们是援兵,还是来避难的?”

“我们是援兵,但我们也带来了需要避难的平民。”蕾娅皱起眉,“但是看起来这里已经被魔鬼入侵了。”

半精灵看起来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是的,看来外面已经失守了。魔鬼们闯了进来,有几个市民还在墓地的某处,我们得找到他们。但愿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要一起来吗?”

“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杜少康说,“你们是埃尔托瑞尔人吗?”

“不,我来自深水城。我的名字是莱默·杰诺德。”半精灵给手弩上了一支箭,“这位女士叫西芙丽丝。”

“幸会,幸会。”杜少康点着头,“现在也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我叫杜少康,那边穿盔甲的叫邓斯坦,另一个男的叫雷蒙德。”

“感谢你们为埃尔托瑞尔的付出。”蕾娅欠身朝他们行了个礼,“我是蕾娅·曼特尔莫恩,一个地狱骑手。”

在莱默说“不用谢”的时候,西芙丽丝看向了一行人没去过的方向。“那边好像有魔鬼的气息。”她说,“跟我来。”

当他们两人匆匆走出去的时候,杜少康也说着“我先去探探路”跑到了他们前头去。在蕾娅也跟了上去之后,雷蒙德用手肘捅了捅邓斯坦。

“你盾牌里那玩意刚才骂了我一下,你有什么头绪吗?”

邓斯坦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银制品。”他顿了顿,“但你知道吗?刚才那下让我想起了我们一起对付下水道的班恩信徒的时候。”

离线 Nithfirith

  • 版主
  • *
  • 帖子数: 375
  • 苹果币: 3
  • 阵营: 守序邪恶
一句话概括
劇透 -   :
更新是要更新的,哪怕只是年初的存货
正文
劇透 -   :
一行人在深入墓穴后听到了脚步声。那听起来像是穿着重甲的两足生物和两个四足生物。一行人躲在拐角处,而杜少康则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有几个平民躲在不远处的拐角处瑟瑟发抖,而一个高大的魔鬼正领着两只地狱犬往这个方向走来。那个魔鬼确实穿着一部分金属防具,而一个人脸面具则像镶嵌在血肉中一样固定在它的面部。地狱犬嗅着地面,而魔鬼以扭曲的角度转动着它的脑袋,似乎在搜寻视野里的生物。

他们中间隔了一堵墙,可是在杜少康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双方;他知道这些地狱犬恐怕已经嗅到了人类的气息,马上就要拐过那个墙角看见这几个平民了。现在非出手不可了——他转过头来朝身后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

看见杜少康使的眼色,雷蒙德便心领神会抽出刺剑,朝拐角迅捷地踏出一步。他的视线对上了正正好好在眼前的地狱犬渴望猎物的目光。

在魔鬼和地狱犬反应过来之前,游荡者就刺出了闪光般的一剑,直接刺穿了离他最近的地狱犬的脖颈。在它的嚎叫声中,另一只地狱犬迅速地反应过来,朝两人扑来。雷蒙德抽回他的刺剑——被刺穿的伤口处没有流出血液,反倒是有火苗像是从炉子里逸出来一样乱窜着——灵活地向后躲去。

那狗扑不到雷蒙德,便转头咬向杜少康;后者虽然尝试躲避,但还是被一口咬住了小腿。地狱犬的嘴里也像炉子里一样炙热,让杜少康感到腿上传来一阵被烧红的铁烫到似的疼痛。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当机立断向地狱犬挥出一棍,打得它松了口;紧接着他又利落地转动长棍,用棍棒的另一端把地狱犬用力地捣在了地上。

正当杜少康打算趁此机会再向地狱犬挥出一拳的时候,那狗却灵活地挣脱了他的长棍,把他连人带棍掀得向后一个踉跄,所幸背后就是墙壁才没有倒在地上。他扶着墙壁调整了一下重心,还没来得及再双手握起长棍就感到近在咫尺处利刃划破空气掀起的风。

从暗处冲出来的邓斯坦借着助跑的力度朝地狱犬挥出了迅猛的一剑,在它的侧腹划出一道自上而下的口子,在地砖上砸出了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他朝斜前方迈出一步,靠着前进的速度拖着大剑横扫向地狱犬——只不过这一下攻击被敏捷的敌人跃起躲了过去。邓斯坦被攻击的惯性带着向前走了两步,顺势挡在了杜少康前面。

可这场交锋几乎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邓斯坦刚握稳剑,抬头就看到一柄战戟被挥到了眼前。在那一瞬间,战戟劈在邓斯坦肩颈处,划伤了没有盔甲防护的地方,又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划过他的胸甲。可他刚伸出一只手去挡,就见到那个魔鬼调转长柄、把斧刃砍向他大腿,在完全没有护甲的腿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

邓斯坦吃痛地闷哼一声,被疼痛分散了注意力,甚至没有留意到另一只地狱犬已经窜到了自己身侧。而杜少康就不一样了,他看到那地狱犬朝他们的方向长大了嘴,火苗从嘴巴和伤口两处喉咙的出口窜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条件反射似地抬手护着脑袋,向一旁的空地扑去——

下一个瞬间,一股炽热的火焰自地狱犬的口中喷出,完全吞没了邓斯坦和杜少康站的位置。

在一旁伺机行动的雷蒙德见了这一幕愣了一下。他看见杜少康身上带着火苗扑在一旁,蕾娅和西芙丽丝从藏身处冲出来;接着火焰散去了,在混乱的最远端是邓斯坦在敌人包围之中倒下的身影。地狱骑手毫不犹豫地冲去了最前面;圣武士在杜少康身旁跪下,伸出她的手触碰他,让他身上的烧伤如奇迹般逐渐痊愈。

雷蒙德见了这一幕,三两步从蕾娅和西芙丽丝中间挤过去,向邓斯坦伸出了手——但他的手在碰到那身盔甲时又条件反射地收了回来,片刻才意识到它被那股火焰瞬间加热了,有那么几秒恐怕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温度。意识到邓斯坦可能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也不顾上敌人实际上就围在跟前,掀开邓斯坦的头盔面罩,从包里掏出一瓶治疗药水给他灌了下去。

原本已经意识涣散的邓斯坦在一下突然的呛咳过后清醒了过来,但他的目光马上就从雷蒙德身上移开看向了他的身后。雷蒙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被邓斯坦推了一下,于是便下意识地起身退后;紧接着他就看见旁边的地狱犬扑在邓斯坦身上,朝他张开了口。

邓斯坦被地狱犬按在地上,伸手去掰它的嘴,却还是被一口咬在了脖子上。杜少康顾不上西芙丽丝还在给他疗伤,一骨碌爬起来,顺势把长棍用力地砸在那狗的脊背上。地狱犬被伤得不轻,哀鸣着松了口,肚子上却又马上接了一棍。杜少康的这一击用了全力,把地狱犬整个掀飞出去,撞上墙壁又落在地上,像之前那些死去的地狱犬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蕾娅朝魔鬼挥出了长剑。那魔鬼用长柄挡下了第一剑,却被第二剑结结实实地砍在手臂上;魔法长剑的伤害让它的防守弱了些许,而地狱骑手则趁此机会把左手的镀银短剑用力地刺入了它的胸膛。魔鬼没有脸也不会叫,但被银剑刺穿处发出的血肉灼烧声足以证明它感受到的痛苦了。

西芙丽丝也抽出她的长剑,踏出一步来到蕾娅旁边,趁魔鬼没有防备朝它挥去。那闪着银光的剑刃干脆地划开了魔鬼的胸膛,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焚烧起魔鬼的肉体来。那魔鬼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这么直直地向后倒去,随着一声闷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最后的那只地狱犬正想扑咬西芙丽丝,却被从一旁闪现的刺剑捅了个对穿。“不好意思。”雷蒙德抽回刺剑,往旁边退了一步以免继续贴在西芙丽丝身上。

只不过西芙丽丝并不在意,甚至没有看向雷蒙德;她的目光投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平民,他们显然被这场不到一分钟的战斗所震撼,一时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话说回杜少康,他方才赶在地狱犬把邓斯坦的脖子咬断之前出手了,却在把它击飞后看到他的脖子上正在冒血。牧师看起来显然已经快不行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手捂着不断冒出血泡泡的脖子,另一只手吃力地向杜少康抬起来。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握住了面前的手。

就在这时候莱默也赶了过来。他见到这个场景显然也有些吃惊,因此在杜少康递过一瓶治疗药水时没等他开口解释就心领神会地接了过来,蹲下身给邓斯坦喂了下去,同时念出了一句治愈魔法的咒文。

几秒后邓斯坦握紧了杜少康的手,吐出几口混合着鲜血和治疗药水的红色液体,紧接着像从溺水中被救起的人一样倒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恢复了呼吸。

那些平民这会儿总算镇定下来,一边说着“感谢众神”一边朝他们走来。就在他们说下一句话之前,西芙丽丝朝他们伸出手,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那边,至高大厅的两人确认过平民们没有受伤,例行安抚了一番;而这边,杜少康终于是感觉到了疲倦,一屁股坐在了邓斯坦身边。雷蒙德和蕾娅也朝他们走来,看到他们都还有一口气后放下心来。

雷蒙德在杜少康旁边坐下来,打量了一下两人的伤势,说:“你们想休息的话就休息一会吧,我跟他们去搜救难民。”

蕾娅正把邓斯坦扶起来,听了这话回头提议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邓斯坦靠在墙壁上,声音沙哑。

杜少康笑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灰。“一会儿有的是时间休息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