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主题: 文艺复兴浪漫剑士谭  (阅读 5103 次)

副标题: UnderValha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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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浪漫剑士谭
« 于: 2017-10-26, 周四 14:40:54 »
我乃剑是也。我乃所有武器的扼杀者是也。在我面前,枪、斧、短剑无不是渺小而无力。
……我乃高贵之剑。贯彻正义,推动善行,破除邪恶。奉我为圣十字,届时武名与荣耀必将尽归于汝。


——Fiore di Battaglia 25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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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文艺复兴浪漫剑士谭
« 回帖 #1 于: 2017-10-26, 周四 14:43:28 »
艾茵哈特·诺嘉顿手持着剑站立在城镇广场中央。

她手持的剑大抵有三尺过半,十字形的大型护手镶嵌在黑色皮物包制的剑柄前段,向上延伸出三尺的,却是厚重而狭窄,略显丑陋的铁黑色铁条。那是将原本锋利的剑锋磨平,而又为了弥补磨去钢铁的重量而将厚度增加。剑尖之处则是整块切掉、磨平,形成难以伤人的钝角矩形。

这种剑被称作羽击剑,与艾茵哈特师从的剑术武艺不同,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新事物。

在广袤的泛德意志地区,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武术学院分布在法兰克尼亚、萨克斯、洛塔林基亚、施瓦本以及巴伐利亚。而这些学院乃是针对平民所开设,往往每一所都会有着一整套可助人有效率学习修得技术的教程与理论——至于骑士阶级或是更高阶级者,这是师从其他骑士从事修行、学习战斗之法。无论骑士或是平民,当他们出师之后,也往往通过举办在大陆各地的巡回赛、战争等机会,继续透过同僚之间交换情报的形式学习新的武艺武技。

这个时代正所谓武术的时代。而羽击剑这种专为练习与比赛而产生的替代品,也不能不说是应运时代而生的产物了。

但是这么说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同样也是应运时代的家伙吧。艾茵哈特将目光向身前投去,不过跨前几步的距离,那里站着一位同样手持羽击剑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袭黑衣,棕色的武装带束在腰间,被其扎住的衣物变得少许贴身,勾勒出了一幅习武者的魁梧身形。男人来时似乎还穿了件斗篷,现在作为比赛场地的空地的另一头,那个位置正对着艾茵哈特。少女的目光跨过斗篷,看到了一柄剑——那形制宛如圣十字一般的,自然是一柄长剑。

而且——剑鞘同样也是黑色的。

“这家伙到底多喜欢黑色啊……”

艾茵哈特不自觉的腹议道。但是或许是过于愕然,少女不禁话从口出。虽然不过是小声嘟囔的程度,但是就此腹议变为了质问。

“…………”

但是就算如此,男人也没有回应她。

虽说艾茵哈特的行为本身就颇为失礼,但是同样以失礼态度面对她的男人,在一般人眼里怕是也可以说得上是无礼之徒了罢。

不过,艾茵哈特并不如是认为。她看着男人随着某种节奏微微上下起伏的身形,眨了眨眼睛。

他在调整气息。艾茵哈特这样判断着,微微提起手中的羽击剑。

这个男人是游历大陆的武术修行者。似乎是从北地而来的旅人。据说没到一处,便会寻到当地的武术学院,提出与其处师范切磋比赛之要求。

在这个时代,这并非是什么罕见的情况。这样的比武也常常为广大民众所接受,常常会在城镇中央的广场之上划出一片空地,随着钟鸣一响,镇中的男女老少前去围观而交的凑份子钱也是武术学院的重要收入之一。

对于学院而言,要是赢了,那自然是极好不过的事情,也能就此提升学院的名声。而要是输了,也并非什么十分丢人的事情。世上武术千花百种,修习人也各个不同,挑战者更是会层出不穷。再过差劲的学院也不会一输再输,只要等着下一名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前来挽回颜面便好。在这种情况下,输了不过是叹服称赞一句对方武艺高强而矣。

输赢乃兵家常事,这对于挑战者来说则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男人,似乎是一路赢下来的。

男人是沉默不语的,似乎只有手中之剑才是他与外界交谈的手段。而他的相貌也少少被人记住,人们所能记住的似乎也只有他手中的长剑而矣。

好一幅常胜无败的剑痴,不禁让人想起传说中的剑圣。

如果真的是有如理查特纳尔那样的举世无双,学院自然理应慎重对待。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由不过是一介学徒的艾茵哈特来成为这个男人的比赛对手。

但是梅耶师范外出了。艾茵哈特这么想到。似乎是受到领主召见,启程动身到城堡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应该由学院里最强的学徒代替师范应战才对。

艾茵哈特的目光扫过四周,曾经与她一同学习修习的同伴们正人群前列一幅战战兢兢的模样看着自己。

不是我不行。

艾茵哈特的胸口里涌出一股高昂感,为了将这股躁动压下去,她再度仔细的观察起自己的敌人。

不得不说,男人的脸很有特色。少女忍不住回想起曾经跟随父亲前往繁华的城市时,从聚集在中央市场的行脚商人那里所见过的奇妙雕像。

那并非曾经在高高的教堂中所见到的圣玛利亚的雕像,也并非被钉在十字架之上的耶稣基督之铜像。

是个有些奇怪的,颇为张牙舞爪的,看上去好像在发怒又好像不在发怒的男人的雕像。

倘若艾茵哈特懂得流传于遥远东土的佛学文化的话,想必她一定会将其称作金刚之颜。

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不常见的小雕偶引发的少女的兴趣,像是一点小小火星一般,在尚年幼的艾茵哈特心灵中沉寂许久的“那一部分”之上,点燃出了热情之火。这火焰所点燃的事物,乃是被世人称作[艺术]的存在,那是根据主观得来的情报引导出一个感性结论的手法。

那件奇特的雕像被少女央求父亲所买下,至今依然摆放在她所居住的房间的一角。

但是终究也仅仅是一角而已罢了。那阴暗的一角,早已落满了灰尘。而与之隔着一间房间距离的墙上,则挂着一柄朴素却被擦得闪闪发亮的利刃。

十字形的大型护手,三尺过半的长度,简谱却又富有张力的长长直刃。全长可从地面及于艾茵哈特腋下,剑柄长度一坂——那是将小指与大拇指用力伸长时的长度——而护手长度与剑柄长。那是与艾茵哈特现在手中这样难看的“替代品”完全不同的剑。

那是一柄真正真铭的长剑(LangenSchwert)。

剑,作为一种标志,在人类历史上长久以来都有着重要的地位。其是诸多艺术、神秘学、文学以及故事的核心。

所以当每个人第一次拿上钢剑的时候,无论是贤明的老者还是热血满膛的年轻人,那一刻眼睛都会像是着了魔一般。

而艾茵哈特自然也不会例外。
« 上次编辑: 2022-05-20, 周五 12:41:25 由 无刀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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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文艺复兴浪漫剑士谭
« 回帖 #2 于: 2017-10-26, 周四 14:44:14 »
“武术并非[艺术]而是[科学]。”

这是距离少女居住的村镇更向南方,在伸出大陆的那个长长的半岛之上,曾经一位举世闻名的剑术家提出过的主张。

艾茵哈特也深以为然。

武术乃是[科学]。

虽然这个时代世人们所广为推崇的[科学]以及跨越其上、好似其之结晶的集大成者[理学]都早已超越艾茵哈特所能够理解的范畴。但是她理解剑术。

那是就敌我的位置关系、距离、武器长度、轨道等诸多要素,求出既能保护自身同时又能伤害敌人的最适当解答。

虽然这名生活在村镇的少女并不知晓,但是这构成了武术之骨干的原理,往往被世人称作[几何学]。

而这种从客观角度进行观察、根据观察所得情报归结引导出一个理性结论的方法——便是所谓的[科学]。

[剑术]之道本身,亦是[科学]之道。

那么眼前这个报以切磋名号前来踢馆的男人,是不是也是科学的求道人呢?

艾茵哈特并不清楚,也没有弄清楚的想法。她稍稍动了动脑袋,束在脑后赤红发色的马尾随之跳了一跳。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艾茵哈特这么说道。

然后她右脚向前,左脚在后,身子朝向原本的左侧,将羽击剑架在身侧,顶替了剑尖的黑色木块直直的指着男人的头部。

——锄式。这个姿势宛如牛拉的锄头一般,故有此名。而艾茵哈特身体面向左侧,则为左侧锄式。

男人听闻,作出了将剑置于腰间,剑尖朝向敌人颜面的架势——同样是左侧锄式。

剑客的对决开始了。
« 上次编辑: 2019-09-09, 周一 13:36:29 由 无刀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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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文艺复兴浪漫剑士谭
« 回帖 #3 于: 2017-10-26, 周四 14:54:15 »
艾茵哈特自幼所习得的用剑之道中,有四个关键之词。

[判断],[距离],[时间],[位置]。这四个词汇又被总括四大原则,它们会相互影响,而正确地理解这四个原则便是通向胜利的道路。
所谓[判断],即为掌握状况,并从其中推演出应该采取的最妥善行动的能力。而这又建立在对战斗技术、战术之深厚知识,对于各种武器之间相性的理解以及下判断所需要的足够时间这三个因素之上。
透过懂得[判断]从而保持[距离],而[距离]将会决定[时间]。了然[时间],就能安全地掌控敌人的[位置]。而剑击之中的关键便是一方面借由掌握[位置]、[时间]安全地完成自己的行动,另一方面则是要妨碍敌人达到其目的。

所谓战斗,往往都是一场相互的博弈。正如同艾茵哈特与黑衣的男人做的这样。

艾茵哈特注视着男人的眼睛。她没有看向手或是脚,因为无论紧盯哪处都如同管中窥豹而不得全貌。她也没用看向对手的剑,因为手往往快过与剑,闻剑而动自然早已为时已晚。而只有眼睛,能传达出敌人的意志,意志,能传达出身体的动向。

她一边看着,一边在脚步微动,揣测着斩与被斩的距离。

——无论太远或是太近都不行。距离拉得太远会让敌人获得较多的反应时间,而靠的太近则势必会牺牲到对应敌人行动的反应时间。

对艾茵哈特而言,最理想的距离,就是敌人必须踏出一步才能攻击到自己的距离,简单而言便为[对方所持武器所能企及的最大距离加上一个步伐的距离]。

那柄羽击剑是学院提供的。加上男人的臂长,剑围大约能达到接近四尺。而男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这样计算其步长所能达到的最远攻击范围恐怕要远超艾茵哈特事前所预料的结果。

不过就算如此,现在二人的距离还足够远,男人尚且无法出剑斩下。

但是对方臂长与步长的优势依然存在,倘若一味防御必然会让学院颜面尽失吧。

所以这里只能主动出击。艾茵哈特如是判断到。

那么,开始思考吧。

但是这里并非是学者或是修道士那般绞尽脑汁对于真理的思考。而是武术修习者为了如何打倒敌人,如何取得胜利而对身体下达的“命令”。

传达出意志的是头脑,但是进行思考的却是武者百经锻炼、研磨至今的身躯。

仅仅过了一个呼吸,艾茵哈特的身体便完成了思考。

而她本人甚至还有着对思考结果发表看法的闲情逸致。

(只做这个动作好像很蠢……)

她握住剑柄上部右臂突然向后拉去,而后又向左压下,原先靠上的右手瞬间换到了左手下面,长剑也随之而动,剑尖向下。

做出了敌人不会格挡的假设,艾茵哈特放在后方的左脚向外跨步,剑随手动,运剑自左下到右上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斩向男人。

这一招式在大多数教材里被冠以“下劈”的名号,实则既是“自下而上的劈斩”而已。往往取决于对手的位置,考虑到身高与距离选择合适的目标。

而针对眼前的男人,艾茵哈特选择以上臂为目标,向外跨步从而避开敌人的剑尖。

大概不会成功——少女学徒这样判断着。剑斗的第一步是选择并尝试击中目标。不过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后人,这一步往往都不会成功。

——但是那也无所谓,这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当——”

众人仿佛屏住呼吸了而制造出的寂静被钢铁猛烈相撞的声音打破。男人稍稍右偏身躯,斜上的剑尖指向右前方,干净利落的挡下了这一击。

厉害。

艾茵哈特暗自感叹。

虽然早已能料到会被挡下,但是男人的手法无可挑剔。他用手腕牢牢地支撑住手中之剑,将毫无破绽的防御体势表现到艾茵哈特挥出的力道完全消退。而与此同时,他的剑尖又自然而然的指向了艾茵哈特现在的位置。

情况又变回了开始的情形——于是艾茵哈特的身体持续着思考,很快做出了下一步的应对。

(那这样又如何呢?)

她一边维持着手中长剑的架势,一边将右脚拉上前来,斜向进步,在这瞬间改变了身形。

(来吧!)

艾茵哈特举剑过顶,将长剑自左向右反向拉回,反射着阳光的羽击剑在头顶转过一个圈,假刃——即原本朝向自身的那一侧之刃斩向男人头部。

整套动作恰是长剑以少女为圆心行了一旋。

理查特纳尔式·旋斩(Zwerchhau)。此技是为大师之击之一,其意为想要成为大师之人所必须学会的五种斩击。而艾茵哈特修习至今,早已烂熟于心。

这也是她敢于站立于此的最大支柱之一。

但是无论这是不是艾茵哈特的底牌,对于眼前的男人都没有任何的影响。他仅仅是再度左倾长剑,以就算最严苛的师范也挑剔不出问题的完美姿态挡下了第二剑。

真厉害。

并非是感叹,可以说是惊叹,艾茵哈特甚至瞪大了眼睛,牢牢地盯住男人的脸,如果眼神是刀,那男人的脸恐怕已经被戳出两个大洞了。

少女这幅模样的缘由很是简单。男人在这个瞬间直接洞悉了艾茵哈特的[判断],看破了[位置]与[时间],做出了恐怕艾茵哈特本人都无法做到的[判断]。

其结果就是——面对艾茵哈特的旋斩,他选择了直接格挡。

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旋斩之所以被称作大师之击,其中自有一番奥秘。但是在细数艾茵哈特与黑衣男子在上个瞬间的博弈之前,首先需要言明的,是所谓[位置]与[时间]。

所谓[位置],就是指不用动到手腕以外部位便能让攻击命中的[地点]。其意似乎与[距离]相近,实则截然不同。如果说[距离]是描述敌我双方相距长短的话,那[位置]则是形容某种时间某种形态所造成的状态。
移动自身让对方落入我方设计的[位置]被称作[赢取位置],而对方主动进入我方设计的[位置]则被称为[得到位置]。而艾茵哈特方才所做的,便是试图[赢取位置]。无论对方有何等的经验,何等的才能,一旦进入了我方的[位置]便决计无法从我方的攻击中全身而退。

为什么呢?

这里就是[时间]了。

此处的[时间]有别于人们日常生活所用到的[绝对时间],而是古典时代贤者所提出确立的[相对时间]。其一言蔽之,便是时间即为动作,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单数或是复数动作的行使以及他们的相对关系。这一概念伴随着人类科学的发展早已被从日常生活中弃用,但是在武术的领域中却坚韧不拔的保留至今。

而武术中将[时间]分为四种:
其一,手时间。即为手腕,手臂进行一个动作的所需时间。
其二,身时间。即为身体进行一个动作的所需时间。
其三,脚时间。即为踏出一步的所需时间。
其四,步时间。即为踏出多步的所需时间。

以上时间其第一者速度最快,越往下则越慢。然则现实世界中人们的动作是由身体多个部位相互协调一并运动而构成的,故此在武术之中这四个[时间]又往往被整合成四个被称作[真时间]的组合。

其之一,手的时间。意为仅运用手部进行攻击或防御。
其之二,手与身的时间。意为运动身体同时进行攻击或是防御。
其之三,手、身、脚的时间。意为前踏一步同时转动身躯进行攻击或防御。
其之四,手、身、步的时间。意为踏出数步同时运动身体进行攻击或防御。

每个组合的所需[时间],就与其之构成的诸项动作中最长的[时间]一样长。
举例而言,倘若某位剑士踏步挥剑,那此时他的动作就属于其之三的[手、身、脚的时间]。而构成这[真时间]的三个[时间]中,最慢的便是脚时间,他踏出一步所需要的时间便是他攻击的所需时间。而面对他的斩击,他的对手就必须选择更短的[时间]进行防御,若非如此,变会落得个为时已晚的下场。

而又回到艾茵哈特方才的旋斩,这一剑招看似繁琐复杂而无用,实则简单却又暗藏深机。那迭步向前、运剑回旋的动作,刨开华丽的外皮来看实则不过是[手与身的时间]。倘若男人趁机转动身躯进行反击,这反击所需的时间不过也与艾茵哈特同样是[手与身的时间]而已,而艾茵哈特先行发动的攻击必然会在男人完成攻击之前便已成招。

那不驱动身体进行攻击又如何呢?

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旋斩之所以被称作大师之击,其之攻守兼备性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长剑以手部为圆心旋转一圈——这也意味着那巨大的十字剑格也同样围绕着手部进行旋转。倘若男人盲目挥剑,因为观察到艾茵哈特动作而后动所需的时间(手的时间)也不过将将追上艾茵哈特先动的时间(手与身的时间)。

二者的攻击想必会同时命中吧。

但是艾茵哈特使用的是旋斩,此式完成之后会自动构成七大架势中的公牛式,平端于少女颜面的巨大护手会毫不留情的挡住男人的剑击——而男人将被从右至左的假刃结结实实的打在头部。

与之同理,需要更长时间的,动用身躯进行防御也只会因为[先]与[后]的时间差而成为剑下败者。

以十分之十来比喻,艾茵哈特堵住了十分之九的可能性。

然而男人将这些诡计全部看破,选择了那十分之一。

这怎么能不叫人惊叹。

但是更应叫人惊叹的的是,少女分明被看破了绝对的王牌,却依然没有放弃这件事情。

男人惊讶的发现,眼前好似已经穷途末路的、扎着跳动的红发马尾的少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是野性的笑容,却又是无畏的、好似一名海盗在困境之中终于发现找寻已久的宝藏一般的笑容。

(她还没有放弃么?)

男人虽然惊叹,但是却没有动摇。

无论如何,少女的攻击已经进行了两次,第三次便是决胜之时。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就坚决进行着防御的男人,决定开始反击了。

而根据男人的经验,他的反击往往都是一击制胜。

(来吧!)

少女的内心如是高吼。

(来吧。)

男人的内心这么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艾茵哈特再度转动脚步,回摆身形使其正向敌手,而长剑从右侧绕至背后高高举起。

公牛式转变为了有着上段架势之称的屋顶式。

特意转变了架势——此时少女想法不仅是作为她对手的男人,恐怕场下少数精通剑术的围观者也能猜到吧。

屋顶式是最适用于使用“那一招式”的架势。

怒击(Zornhau)。被称作诸[大师之击]之首,也是最为简单并且最单纯的武技。这是自上方斜向向下挥砍的斩击,已被称作[老头斩]、[强击],是运用剑刃攻击的最强攻击法之一。而关于这个名称,或许是取自人类愤怒状态下本能的挥击方法,将其之怒火化作强大威力。

的确,这样的攻击确实不那么好格挡了。对于男人而言,试图挡下这招可能会成为让他后悔上几个月……不,这样包含怒火的猛击,就算是钝剑的羽击剑,想必也会轻松的击碎几根骨头吧,一个不好若是将头骨骨折,恐怕就会变成让男人后悔一生的严重结果了。

不可格挡。但是男人并没有为止紧张。他冷静的观察着少女的动向,试图揣测着她挥剑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进行如此冷静的应对,男人作为剑士的水准毫无疑问是无可挑剔的一流。

对于这件事情,艾茵哈特自然早已一清二楚。

她看着男人棕色的眼睛,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在他由北至南的游历之中,想必经历过无数次如同今天一般的剑斗吧。其中不仅是这种比赛对决,恐怕以真正的长剑相互交锋的战斗也不会少。

能够支撑他不断参与兵击的那份坚韧意志,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比赛结束之后,一定要找他聊聊——不是用剑与野性,而是用语言、用人类的人性与感情进行相互交流。

艾茵哈特如是作下了决定。

但是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所以能用的只有剑与战意了。

艾茵哈特观察着对方的应对,迅速进行着思考。但是这次进行思考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头脑”。

当身体无法战胜敌人的时候,人类就会使用自己的头脑了。

斩击的目标一共有三处。

其一,头部。
奋力挥剑斩向头部。艾茵哈特稍作思考,将这个目标[判断]为不可行。
为什么?
很简单。当少女运剑斩向对方头部之时,自己的右臂与头顶也毫无疑问的暴露于敌人的剑下。敌人可能是下意识的做出这些动作,但是却仍旧能够伤害到自己。

其之二,小臂。
倘若重击小臂,就算是钝剑的羽击剑也能够穿透肌肉的保护,直击到神经与骨头,从而将敌人的手臂——驱动长剑进行攻击或是防御的重中之重破坏,轻易地达到让敌人丧失战斗力的效果。无论是在比赛还是真正的剑斗之中,让对方丧失战斗力就等同于获胜,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却又有另一个问题。倘若男人在这第三次格挡的时候,将剑身贴近身体,奋力守住“中线”,那艾茵哈特便很难打到他的小臂。倘若对手在格挡时伸直手臂,那小臂的确是一个好目标,但是眼前的男人——艾茵哈特凝视着他架势,那长剑正如同字面意思所述——牢牢地贴在身前。

其之三,腿部。
腿部的确是一处值得攻击的目标,倘若击伤对方也能造成与击伤小臂同样的效果,同时还无需考虑对方长剑的守势。
不过还是不行。这次艾茵哈特想都没想就将其否决。原因也十分简单,虽然达到了目标二的效果,但是却造成了与目标一相同的危险,实际毫无意义。

三个可能性被全部否决,艾茵哈特此时终于感到了一丝慌神。

虽然将其一一否决只花费了一次呼吸都不到的时间,但是对于剑士的对决而言这已经接近了危险的极限。

怎么办。

怎么办?

倘若再延误下去,必然会失去从一开始强行把握在手中的[先]。而一旦失去主动权落入被动,艾茵哈特的败北便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敌人,似乎已经要开始动作了。

不能丧失先机!

做下这个判断的同时,艾茵哈特放弃了思考。她奋力挥下长剑,将剑尖另一端的未来的可能性交付给了从孩童时代一路修行至今已过十六个春夏秋冬的身躯。

而就在那个瞬间——

“当——!”

少女的身躯很好的回应了她的期望。

“诶?”

甚至完成度远比艾茵哈特自己所期望的还要高。甚至在那一瞬间,男人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其之四,敌方的剑。
或许是经验所致,又或许是灵感的突然迸发。总而言之艾茵哈特先前拧转过来身体后的这一记怒击——自上而下的、灌注全力的、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男人的剑上。并将其打到一旁。随后,沿着斩下方向斜向向上撩去——因为是双刃剑也不需要拧转剑身——就这样用无锋的假刃直当了断抵住了男人的下巴。

如果这是把真正的长剑的话,恐怕男人的脸已经被锋利的利刃削了下来了吧。

或许日后这套连贯的招式会被后人冠以为[秘剑]或是[魔剑]一类的玄而又玄的称号。
但是这些对于此时的艾茵哈特而言就好像今天的头发稍稍扎的歪了一点那样微不足道。而对她而言,现在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事情是——

比赛结束。胜者一眼明了。

因此——

“厉害,是我输了。”

男人终于张口了。

但是从他嘴里流露出的声音远比艾茵哈特所想的要年轻。倒不如说,这声音与其说是男人的声音倒不如说更像是不比艾茵哈特大多少的少年之声音。怎么回事?

来不及回味这丝异样感,响彻广场的欢呼声便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的将艾茵哈特扑倒了。艾茵哈特在涌来的人群之中奋力挣扎着,试图寻找那个男人的踪影。但是她失败了。没有多少人会关心败者——而且就在艾茵哈特施展出那样神乎其神的剑招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望着单纯庆祝着自己城镇上的学院获胜的人群们,少女上牙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嘴唇,心里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
« 上次编辑: 2021-08-30, 周一 10:26:19 由 无刀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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