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到的还是那幅景象。“噢,看来我们……已经到了。”我有些困惑地说。即使经历了这一切,我依然不能理解这些超自然现象。我能想明白的只有一点:如果不能得知韦兰对着那些花说了什么,那这就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在塞拉皮雍里挣大钱的机会了。 “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我们突然来到了室外?”谢泼德喘着气问,“他们在哪?”
这时,你看到三条黑色的小狗吠叫着从远处跑了过来。它们跑到你们跟前,一边蹦跳一边对你们大叫,似乎觉得这就能驱逐入侵者似的。可惜它们太小了,看起来还没长大。
听到谢泼德的后一个问题,我定定地看着那三只小狗,试探地问:“格温德琳?布鲁诺?” 那三条小狗并没有听懂你的话,还是像刚才对你们吠叫。谢泼德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认为他们变成了小狗?”
“这不是正好三只吗?”开够了玩笑,我抬头开始寻找那三个人的踪影。 你没看到他们——你甚至没看到任何人。偌大的神庙空荡荡的。谢泼德伸手从旁边的花丛里拽下一根枝条,朝着小狗身后丢去。它们一溜烟地追过去了。
“你怎么还玩上了?”我纳闷地看着他的举动,“找人啊。” “它们挡着路。”谢泼德解释道,“也许你应该往里走走。”
我点点头,带着他往小狗们来的方向走。“看出来你很会和狗打交道了,警探。”我依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是啊。”他答得倒很认真,“我确实养了一条狗,现在寄养在同事家。如果我真的在这里死了,唯一会感到伤心的就是他了。”他用了“他”这个词,不知道指的是人还是狗……多半是狗吧。
你没有别的朋友吗——我谨慎地保留了这个问题,没有问出口就几乎看到了答案。“我相信卡里尔、格温德琳和我也会难过一阵子的。”我答道。 你们继续往里,而那三条小狗又跟上了你们。其中一条叼着刚才的树枝,另外两条跟着它。它们似乎已经放下了对你们的警戒心。
“这些小东西看起来也喜欢你。”我低头看了看,补充道。 “你说的话还挺吓人的。”谢泼德说。
我震惊地抬头:“你和阿尔伯特约好了不跟外面的狗交朋友?” 他白了你一眼:“我是指其他的部分。”
你们来到一道白色阶梯前,它通往前方的建筑物主体。可惜的是你们仍然没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影。小狗跟在你们后面摇尾巴。
我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楼梯?你上楼梯的动作估计还没小狗爬得快。” “你要是赶时间,可以先自己上去。”
在谢泼德说这话的时候,小狗们像是证明你的话一样,一只接一只地往楼梯上面蹦。
“其实是你想跟狗独处吧?”我怀疑道。 “别傻了。你要是不乐意先走就算了。”
就在你们这么说着的时候,你瞥见楼梯上方似乎走出来一个人。
奔波了一晚上,就算我还能挤出力气赶路,慢慢爬楼梯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慢悠悠地上了两级台阶,然后抬头看向人影。 等你看清楚那个人影,你发现那不是你们在找的任何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她发现了你们,开始往楼梯下面走来。等她走近一点,你能看清她的容貌了——这像是一个英国人,似乎有四五十岁,穿着干练简洁的旅行装。
“天呐,天呐。”她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呃,地下陵墓……”我看着她的长相和装束,不确定地加了一句,“亚历山大港的那个。” 女人在离你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而三只小狗跑到她脚边就不再往上爬了。看上去它们认识她。
“我猜也是。”她打量了一下你们,“这位先生看上去有点糟糕,他可能需要一点治疗。”
“确实,我需要。”谢泼德有气无力地说,“十分紧急。”
我揣摩着她的语气和态度——听上去还挺友好。“如果您能帮帮忙的话就太好了。我们只有绷带和止痛药。”我说。 “这里条件有限,但我们可以看看能做些什么。”她看了一眼脚下的小狗,“看门犬对你们没有敌意,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您问到点子上了,女士。”我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这么说吧,我们暂时是高贵之举社团的同行人,弗朗西斯·韦兰上校把我们带进来了。他们在保护一个被炽热者追杀的小姑娘,我们在协助他们。” 她没对你的说法表现出惊讶或是质疑,像是不在乎一样随意地点了点头。
“亚瑟·谢泼德。”警探就比你直白多了。
“好吧,谢泼德先生。走这边。”女人示意你们跟着她上楼梯。
“我是爱德华·哈斯。您怎么称呼?”我一边上楼梯一边问道。 “我是瑟琳娜·布莱克伍德博士,目前正在帮忙打扫这座图书馆。”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谢泼德对你小声说。
“那你再好好想想,我是不可能认识任何博士的。”我也小声回答。 你们又往上走了一段。
“哦,圣罗文信托。”谢泼德突然说,“基金会的董事。”
听到他这句话,布莱克伍德博士回过头来。“你认识我,谢泼德先生?”她问。
“大概不算……”
“我们的保护对象认识你,博士。”我立刻接上话,“是格温德琳。格温德琳·法鲁克。” “我知道。我做好了她会来的准备,但没想到会有陌生人来。”
“她不知道怎么进来,进来的方法掌握在高贵之举手里。所以您见到他们三个人了吗?” “算是吧。”布莱克伍德说,并继续往前走,“我不熟悉高贵之举那些人。法鲁克小姐似乎需要一点时间熟悉这个地方——这也正常,谁看到如此惊人的图书馆不会被震撼呢?”
你们两个或许不会。
“格温德琳现在在哪?”我在谈话的间隙偷偷观察这周围有什么能带走的值钱东西。 你们慢慢地往阶梯上方走去。也许上面的建筑物是所谓的“图书馆”?
“她应该在某处寻找典籍,以理解她的身世。你要去找她吗?”布莱克伍德问你,“我可以带谢泼德先生去神殿疗伤。”
正合我意。“我去找找吧,至少让她知道我们也到了。您可以告诉我神殿怎么走吗?我一会再来汇合。” “穿过中央的露天花园,最里面的就是了。”布莱克伍德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书籍是不能拿出图书馆的。”
“哎,我也看不懂这里的书呀。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厚着脸皮应道。 说话间,你们终于来到阶梯顶点。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谢泼德先生。”布莱克伍德说,“你还走得动吗?”
“也许吧。”谢泼德答道,对你抬了抬下颌当作道别,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回头见。”我没跟他计较,好脾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往建筑里钻了。也不知道格温德琳在哪个位置。 你走进面前的建筑物,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回廊似的建筑里满满的全是靠墙的高架子,每一个菱形的小格子里都放了捆起来的纸卷。阳光从高处的窗子里照进来,却恰好避开了这些架子,只照在了亚历山大风格的马赛克地砖上。
我不急着现在就动手,先专心寻找格温德琳。既然那个博士说格温德琳在这里寻找关于她身世的书,我看看这附近的纸卷是讲什么的……它应该是英语的吧? 你随意挑选了一个格子里的纸卷,发现它是某种文献和它的英语译本。英语译本上的标签写着《银之书》。你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标题……
我把纸卷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这不是奋进会给谢泼德的那张纸上写的东西吗?这玩意看着像是独一份,不会复制个几十份摆得到处都是。格温德琳可能会想看到这一卷上的内容,所以我拿着它继续前进,边走边左右观察。“格温德琳,你在吗?”我出声问道。 你暂时没有得到回应。拐过一个角落之后,你仍然没有看到人,倒是有几套格格不入的桌椅和几个摆满书的新书柜,而且桌面上似乎还放了一些被取出来的书和谁的笔记。这里倒是有图书馆的感觉了。
你意识到,这些是书,不是纸卷——也就是说,就算不打开来看,你也能看到标题。桌面上那几本书显然都和火焰有关,《燃烧的女人》、《焚烧不焚之神》、《融解之书》……《高贵之举社团》?
我可不想抱着这么多书到处找人。我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大概记住了这个位置,然后就继续寻找格温德琳。 在你继续往前走之前,你看到其中一张桌子上摆着几枚个头不小的钱币。它们并不闪闪发光,看起来像是古物。
哦?可没有人说过我不能把书以外的东西带出图书馆。四下无人,我踏前一步,把钱币拿起来看了看。 钱币的两面各画着一个你看不懂的符号。不管它到底是什么,手感沉甸甸的,有一种真货的厚实感——银的确实是银,铜的也确实是铜。
既然它们不是金子做的,想必值不了几个钱,丢掉一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样挑了一枚揣进兜里。 你把钱币装进口袋,继续向前。你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直到你再拐过一个拐角。
这下你看到格温德琳了:她站在一个架子旁,正专心阅读手上的一卷书卷。
阳光照不到这,所以她只是站在阴影里。在她附近有前后两扇对开的门,一侧有阳光洒入,不知道通往何处。
“嗨,姑娘,可算找到你了。”我张嘴打破了这里原本安静的空气,“你找到要找的书了吗?” 听到你的声音,格温德琳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你。
“噢,我还以为是布鲁诺先生……真奇怪,我好像有好一会没看到你了。在这里总感觉时间不那么真实。”她困惑地眨眨眼睛,“过去多久了?真抱歉,我顾着找这里的书,都没有等你们来……”
我摇了摇头:“别在意,但我不知道时间,我没有手表。待会你可以问问其他人——谢泼德跟着圣罗文信托那个董事去处理伤口了,布鲁诺和上校呢?” “布鲁诺先生跟布莱克伍德博士去花园里喝茶了。”格温德琳说着,像是想象到那个画面,于是笑了起来,“我猜上校也在那里吧,毕竟博士也邀请我去了。但我实在是……我实在是被这里的藏书给迷住了。传说塞拉皮雍是一座图书馆,谁能想到这是真的呢?”
听到这里,我把手上的纸卷递给了她。“我听说你在找和你的身世相关的典籍。我不太看得懂,但这一卷看着像是有点关系,你瞧瞧呢?” 她收起手中的书卷,接过你递过去的那一卷。“谢谢你。既然说到这个,我也有可以跟你分享的:我刚才正在看关于亚历山大灯塔的记载。”她让你看了看那个标题,“作者认为这座灯塔代表了对灯和铸的崇敬,可是它却被不洁之物所摧毁……从此以后灯与铸的结合便被视为悲剧的开端。我想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说要告诉我的事情。那出戏剧,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其实我不记得了——应该说是几乎没留意台上,毕竟我一直在关注台下这几个人的动向。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的说明也很清楚:“这一卷是《银之书》的原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讲的也是长生者结合的禁忌。我还没细看,不知道这上面的禁忌是不是也限定在炽热者和璨光者之间。” “我现在就看看。”她展开那卷纸,又看了看你,“你要一起吗?”
我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一下。“如果布鲁诺现在过来找你的话,可能不会乐意看到咱俩凑得太近。”我比划了一下纸张的宽度,找了个推脱的借口,“这前面是什么地方?我在周围再转转。” 她指了指有光的那扇门。“花园在这边。至于另一边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刚逛到这边不久……或许是神殿的其他部分?”
“哦,那谢泼德应该就在那边了。我刚见到一本他可能感兴趣的书,我去拿给他,然后再回来找你。” 她对你点了点头。
于是我回去取走了那本《高贵之举社团》,离开前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钱币。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接下来就去花园找找最里面的房间吧。 塞拉皮斯的神殿很好找——即便四处都是晃眼的黄金树荫,你还是能远远地隔着门看到一座巨大的塞拉皮斯雕像。它就像是你们在外头见过的那尊雕像的完整版本,足足有两层楼的天花板那么高,通体白色,双手向前伸出,立在那个房间的正中央。
等你靠近那扇门,你看到里头飘着淡淡的烟雾。焚烧的火盆中飘来草灰和茉莉花混合的味道。
“……这也是我们对她感兴趣的原因,但是我们无权干涉她的命运。”你听到布莱克伍德的声音。
我直接推开了门。“你怎么样了,兄弟?我给你带了本好东西。”我向屋里看去。 你看到谢泼德靠在神殿角落的垫子上,看起来仍然不怎么样。布莱克伍德在神像一边脚下的火盆里加什么东西。
“不怎么样。”谢泼德答道。 “来得不凑巧,我刚解释过一遍圣罗文信托在做什么。”布莱克伍德对你说,“请自便吧。”
“噢,别在意,我和这位大侦探不一样,听不太懂这些话题。”我朝她露齿一笑,然后把手里那本书的封面显摆给谢泼德看,“这里可能有击败炽热者的秘密——韦兰不愿意告诉我们的那些。” “可能?”谢泼德看了看你,“你还没看过?”
我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为什么是一个问题:“当然,这是一整本书!” 谢泼德深吸一口气,半晌叹了出来。“别说你想让我看……”
“你也不喜欢看书?”我大吃一惊。 “没那么喜欢。”他说,“至少受伤的时候不喜欢。”
我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来,愁眉苦脸地翻开书。“好吧,我还以为你会享受亲自找到答案的过程。”我忧郁地说,硬撑着看了眼目录。 “也没错。奋进会的人捅了我,一定是为了阻止我发现他们的秘密。”他刻薄地挖苦道。
你翻开书,看到这本书的导语上写它是一本英译本——拉丁语的原书名似乎叫做《高贵之举社团那令人无可指摘的传承》,让人忍俊不禁。从目录来看,书本身内容不多,靠前的部分用较短的篇幅介绍了高贵之举社团的来历和他们的主要活动,随后便是大量的个人事迹。在书本似乎最后一部分有关于此结社的飞升者的介绍——
“他们的努力倒可称高贵——放一场神秘的,能将他们变成超越人类之物的大火。但这种转换罕有成功,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会变成一堆难称高贵的灰烬。”作者在导语中如此评价。
我把这段评价念出声,然后抬起头:“听上去像冶炼似的……去除掉那些人类‘杂质’,把长生者提纯出来。难怪他们肚子里全是融化的铜。” “噢。”谢泼德突然笑了一声,“怪不得奋进会的箴言是‘他人之火的灰烬’……被冶炼的不是他们。”
我点点头,然后直接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部分,找找我认得的名字。 你发现许多被记录在册的人都有着相似的名字——在他们原本的名字前面加上去的,听起来像是古代骑士的高贵名字,英格兰的帕西法尔,法兰西的罗兰,爱尔兰的欧辛……你还看到了不止一个费拉菲兹,但不太多。
从他们真正的名字来看,他们有两个共同点:都是男人,而且多半有些诸如“爵士”、“少校”、“博士”般的高贵头衔。这些人都死了,变成了灰。他们的“名字”被继承给下一个人。这些人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追求着永生。
谢泼德凑了过来。“你看,我说得没错……他们都很有钱。”
你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可能代表了韦兰上校的名字:一位在几百年前获得了“尤文”之名后便再也没把它让出去的军人,多年来一直在各种战事中担任要职。这本书的记载并不包括本世纪的故事,因此你也无从得知他的下一个身份是否“弗朗西斯·韦兰”。
“那把火难道是有钱人才放得起的吗?怎么说,点的是中国的木头还是火里撒了印度的香料?”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极不耐烦地快速把书页翻到了封底,“看来还不是这本,我再回去换一本,顺便看看格温德琳。” “给我吧。”谢泼德朝你伸出手。
我露出得逞的笑容,把书合拢后往他手里一塞,拍了拍裤子,和布莱克伍德打了声招呼就折返回去找格温德琳了。 你一路往回走,看到格温德琳还在之前那里,靠着墙看书。
我站在旁边看一会儿。如果她看书很投入,我就先不打扰她了。 格温德琳看了一会,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她看到了你。
“噢,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她问,“正好,我看到了关键的地方。”
“刚来没多久。你看到什么了?”我走近一点,探头看看纸上的内容。“对了,布鲁诺来过吗?”我追问了一句。 “没有……又或者我没有注意到。”她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刚才也没注意到你,“是这样的,这本书讲述的是以前某个只由长生者组成的教派,他们禁止任何异性成员结合……我刚好看到这里的解释:在无形的世界里,掌管生育的‘赤杯’同时也掌管食欲,因此这些长生者很可能会吞食自己的后代,接着变成被食欲掌控的怪物。看来这道禁令不止在灯与铸之长生者身上生效。”
“食欲和性欲由同一个神掌管?这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比七宗罪合理。你再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解法之类的。”我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如果那两个奋进会的人不在附近,我一会儿就溜过去继续找炽热者的资料了。 他们不在这。
格温德琳摇了摇头:“我还没看到有相关记载。但我还没有看完。”
“那你再看会儿,我再找找书去。”我朝她笑了下,然后就去那几个现代样式的书柜那边了。我对着成排的书脊犹豫了一会儿,拿出那本《焚烧不焚之神》,翻到了目录页。 这本书讲的是某位波斯民间传说中的火神,祂的起源甚至先于袄教。这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书。
我再看看《融解之书》。 这本书提到了和《焚烧不焚之神》相似的内容,但是详细说明了那位火神就是白日铸炉,消耗与重铸之神——你看到目录显示祂的麾下有着被称为具名者的存在,就好像天使之于天父,又或者更甚。火焰之具名,融解之具名,烧伤与治愈之具名……
烧伤与治愈?不就是把伤口烧焦消毒再长肉嘛,说那么玄乎。如果这位火神的火焰能治治具名者的脑子和胃,让她别总想着吃掉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我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具名者的弱点,再细看一下关于烧伤与治愈的这个章节。 你翻到具体章节,看了几行,才发现具名者并非长生者,而是某种比长生者更厉害的存在。它提到那些试图在铸之长生者中获得一席之地的人都会有意或无意地烧伤自己(这种烧伤似乎比一般人理解的要严重许多),因此烧伤与治愈的具名者,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是他们最熟悉的具名者之一。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是亚历山大港的守护者,而在此地的长生者都需要敬畏她(另一说是“她们”)三分。
这下我理解为什么有钱人才能当上炽热者了。没钱的人烧伤自己之后都看不起医生死掉了,哪还轮得到这位覆痂者给他们赐福。
看完感兴趣的章节之后,我把这本书放回书架上,又拿起了《燃烧的女人》。既然那些人用“她”来代指覆痂者,说不定这本书就是讲她的呢。 ——这本书是一部令人头昏脑涨的大部头。从编辑导语来看,它似乎讲述了世界各地的杰出铁匠都曾梦见一位“燃烧的女人”,而她给了他们伟大的灵感。这让你想起你梦见摩根的事情……虽然和这本书里描述的不太一样,但是你确实梦见了甚至见到了某位不寻常的存在,而那并不是璨光者想让你梦到的。难道你也和他们一样,触碰了漫宿的一隅?
这本书看得我想睡觉,最糟糕的是,我甚至不能找个冤大头帮我读完它,因为梦到过摩根的人只有我。也许这本书能告诉我做这种梦之后该继续做什么才能变得永垂不朽——这个念头强撑着我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 你看到了莫名其妙的祷文,你看到了人将自己的激情和理智不断投入梦境,你还看到了他们从梦中带回来越来越多的东西……那可能是一句话,一个伤痕;那也可能是炽烈的影响,让那些铁匠铸造出自己的钢铁“国度”。这些内容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也让人担忧作者的精神状态,于是你知道你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不然一定会迷失在虚幻中。
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需继续做梦即可。不是璨光者制造的梦,而是另一种“梦”。只不过,你不知道那具体要怎么做。
我“啪”地合上了书。不能说它完全没用,但至少在这关头是浪费时间。该回去看看格温德琳和谢泼德了。 于是你往回走,来到刚才碰到格温德琳的地方。她已经看完之前的书了,正站在那里等着。布莱克伍德博士站在她旁边。
看到你走来,格温德琳对你露出了微笑:“你回来了。布莱克伍德博士说谢泼德警探现在没有大碍了,所以来看看我们还有什么需要。”
布莱克伍德仍然吝于微笑,她看起来就像女版的谢泼德。“哈斯先生,要喝点茶吗?”她问。
“当然,谢谢。有吃的吗?”我一点没客气。 “很可惜,没有。”她干脆地答道,“这边请。”
在跟上布莱克伍德之前,格温德琳往你这边凑了凑,小声汇报道:“之后我也没在书里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
“没关系,这里还有那么多书呢。”我安慰道。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小声说话……圣罗文信托不是说了不会干涉吗?我看了布莱克伍德的背影一眼,压下疑惑跟了上去。 你们跟着布莱克伍德走进花园,穿过树荫。最后你们在花园的中心处走进了阳光里。金灿灿的晨光一时间有点晃你的眼睛,摆在那儿的白色花园圆桌像会发光一样刺眼。三只小狗在桌下追逐玩闹。
桌子靠你们这一侧空出来三个位置,而三个你熟悉的身影则围在另一侧。这会儿你才发现他们的扮相有点滑稽:布鲁诺先前被发油梳得锃亮的头发耷拉了几根到渗着汗的额前,韦兰的军礼服在他跟奥黛丽搏斗之后就不再平整了,而谢泼德早就把白领结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警探看到你过来,摊开手,似乎想说他感到很无奈。
糟糕,不能当着那两个人的面问谢泼德书上的剩余内容。我也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笑,坐到了他旁边。“我看到一本书,书上说梦到摩根那样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我挑了句能在这种场合说的话作为开场白,绝不是在自吹自擂,“噢,以免你忘了那是谁,摩根就是让我吹笛子的那个女的。” “啊……是啊。”这回谢泼德没反驳,“在这整件事上,你一直比我有能耐。也许洛蕾塔能预见这一点。”
随着格温德琳也入座,布莱克伍德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往那几个陶瓷小杯子里倒茶。
我震惊地转向他:“谢泼德,你中暑了?虽然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一点也不像是从你嘴里能听到的话。” 格温德琳可能是不知道你们平时是什么样的,主动插入了你们的对话:“哦,别这样,两位绅士。警探可是在夸你呢,哈斯先生。”
“那我得好好谢谢你,对吗?”我这句话本没有嘲讽的意思,但疑惑的语气让它听上去少了些真诚,于是我又加了一句,“要我说,我们这几天做的都是不同的事情,所以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谢泼德还想说些什么,但布莱克伍德把茶杯放到了你们两人面前。于是他只开口说了句谢谢。
“我相信布莱克伍德博士有事情想对我们说。”布鲁诺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有些焦躁,“所以才把我们都叫来这里……开会。”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讨论的。”韦兰冷冰冰地说。
谢泼德咧嘴笑了——这让你意识到,虽然他的伤可能不会造成困扰了,但吗啡药效却不一定。“圆桌会议,嗯?”他说,“真棒,要不我们都以名字相称,以示平等吧?费拉菲兹?尤文?哦,对了,以防你们根本没记,我的名字叫亚瑟。”
“你在说什么……哦,你是说阿图斯,那个从石头里拔出剑的英国国王。”我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听那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很小,几乎不会说英语,我妈妈是用母语给我讲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那个故事里有人叫爱德华吗?”我咧嘴一笑。 “没有。”谢泼德和韦兰几乎同时开口。
布鲁诺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果您真的加入了高贵之举社团,我想他们会给您挑选一个名字……”
“没关系,我知道英国有一打国王都叫爱德华。”我耸耸肩。 “你们不剩多少时间了,男孩们。”布莱克伍德博士出声提醒道,就像前几天谢泼德提醒你要抓紧时间调查时一样,“法鲁克小姐没法永远躲在塞拉皮雍。”
“比起高贵之举社团,我觉得你更适合加入圣罗文信托。”我意犹未尽,摆出认真的表情,又悄声对谢泼德补了一句。 “据我所知,这位博士不太欢迎我。”谢泼德说。
格温德琳低下头去:“但是……就我们找到的证据来看,要杀死一位长生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什么意思,格温德琳?”布鲁诺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就算你愿意牺牲自己,那也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结局。”
我依然觉得韦兰就掌握着方法,只是还不愿意透露出来。我暂时没有加入对话,只是喝着杯子里的茶水。 这些茶入口有一股带香料味的花香。
“如果让那位女士吞噬自己的孩子,那么不仅有一个无辜的人要死,她自己也没办法再回头。”布莱克伍德说着,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所以到底会发生什么?”谢泼德忍不住问道,“这决定了我们到底是在拯救一位女士……还是整个亚历山大港。”
“哦,没那么可怕。”布莱克伍德很平静,“犯下天孽者会逐渐变成怪物的模样,无论吃多少肉、喝多少血都无法满足食欲。我们称之为恩浦萨,索奎焰特,或是阿卢卡。他们只能自我流放到大洋中间的某座岛屿上,与同类相伴,捕食路过船只的水手。”
“好的……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谢泼德意有所指,“但忙里忙外的只有我们。不让人意外,这就是首都警察厅的每一天……”
“奥黛丽做这一切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布莱克伍德对你摇摇头:“不一定。当然,这件事没有定论,因为阿卢卡已经不会写日记了。”
“那她现在呢?我是说,如果她没有吃那么多吗啡……别的阿卢卡在吃下自己的孩子之前呢?”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只是有些暴躁,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饿极了的时候。”
我沉默了片刻。“饿坏了,而且分不清食欲和爱欲,是吗?我真不知道吗啡在这个过程中放大了哪个部分的影响。”见她好好回答了我两个问题,我又提出了先前就有的疑问:“所以你说格温德琳不能永远躲在这里,是字面意思一直待在这里会饿死,还是说奥黛丽也知道进入这里的方法?”虽然在问布莱克伍德,但我已经看向了韦兰。 布莱克伍德也顺着你的视线看向了韦兰。
“她知道。”韦兰铁青着脸,“我跟她说过。”
于是我又低头看了看桌下的小狗。它们还在那里吗? 它们还在附近玩耍。看来奥黛丽还没到这里……暂时。
“真不幸。由于奥黛丽狡猾地骗取了韦兰上校的真挚友谊,这下你好像只能在一个坏结局和另一个更坏的结局中做出选择了,姑娘。”我沉痛地对格温德琳说,没有在语气里加入任何直接的讽刺,“那还讨论什么呢?显然谢泼德和我还没有找到方法,不然我们早就已经拿出来了。我现在的建议只有我们立刻解散,说不定还能在奥黛丽逗小狗和爬楼梯的时候找到一本救命的书。” “可惜,哈斯先生,我了解这里的每一本书。”布莱克伍德说,“我们现在有几个选项,供法鲁克小姐作出选择。巧的是无论选择哪个方法,我们现在都有能做到那件事的帮手,所以命运还没放弃她。”
我没听错吧?她不早说!这下我真的有点生气了,但碍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重要性,我憋住了大喊大叫,只是狠狠地瞪了谢泼德一眼。这些聪明人真是都一个鸟样。 谢泼德觉得有些莫名,看了你几秒钟。
“首先当然是自愿放弃,跟那位女士离开。你将死亡,你的父母将堕落,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受到伤害。”布莱克伍德停顿了一下,“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不赞成这个做法。”
如果有任何人(除了奥黛丽)赞成这个做法,那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干啥呢?我把胳膊撑到桌子上,架着腮帮子,硬挤出耐心等待她接下来提供的选项。 “第二个选项是饮用午港的水,让世界遗忘我,让她忘了自己有个孩子……”格温德琳把那个被攥得温热的小瓶子放在桌上,“我没理解错这瓶水的作用吧,博士?”
布莱克伍德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如果那确实是午港的水,那么没错。人们曾为更少的份量杀过人。但是你得小心,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作用。”
“……这就是妈妈给我的最后保险。”格温德琳平静地评价道。
留给她妹妹的最后保险。我在心里给出另一种评价。 “接下来就是杀了那位女士,但是那不容易。”布莱克伍德继续说,“如果是一整个马其顿王国的军队,或许还能做到这一点。又或者是三五个强大的帮手,但我们现在显然人手不足。”
“我听说有些具名者愿意回应凡人的呼唤……”布鲁诺紧张地插话,“我曾阅读过长生者之间靠召唤物斗争的故事。”
“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喝下那瓶水?”韦兰冷酷地反驳,“你也知道召唤的风险。”
“那不还是让无辜的孩子承受了代价吗?”我想也不想反问道。 “仪式可能会失控,一个发怒的具名者会杀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喝下午港的水不会死。”韦兰冷冷地答道。
也不会让皇家海军上校有道德上的污点。我再次忍下了这句话,只是对着布莱克伍德问道:“还有第四种方案吗?” “长生者大都侍奉司辰,这时候他们就会受具名者的管辖。”布莱克伍德答道,“只要我们知道那位女士的‘上司’是谁,我们就可以叫来某位存在进行审判。”
“‘叫你的经理来’……听起来不错。”谢泼德尖锐地评价道,“像是在百货商店报警的人会做的事情。”
我又想起来埃及前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领班。长生者听起来和凡人实在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个方法也需要一个高风险的仪式吗?”我确认道。 “没那么高。”博士说,“我们并不尝试控制具名者,不容易引起愤怒。”
“上校,你对此的看法和博士相同吗?”我体贴地充当着两个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的传话筒。 “也许她是对的,但是我不会参与仪式。”韦兰说,“我不会让铸炉以为我要在这种问题上进行请示。”
“您是在害怕吗?”谢泼德不合时宜地问。
“怎么,如果你把担忧算作害怕的话,是的。”韦兰不客气地答道,“我没必要用攻击性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可不害怕。”谢泼德咕哝道。
“这样吧,我们来民意表决如何?自愿参与仪式的人举左手,自愿喝下午港的水的人举右手,既不想参与仪式也不打算喝水的人可以告诉我们奥黛丽的领班是哪位。”我装模作样地协调道。
话一说完,我立刻举起了左手。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你看到格温德琳把双手摆在了桌面上,似乎有点犹豫。于是谢泼德配合地做出表率,把手肘搁在椅子上,举起了左手。
“怎么回事?格温德琳,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喝那瓶水吧?”我大叫起来。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的母亲……”格温德琳局促地说。
与此同时,布鲁诺小心翼翼地看了韦兰一眼,而后者冷脸对待他。
但布鲁诺还是举起了左手。
我顿了一下,还是把之前没忍心直说的话说出来了:“你刚才都听到了,她打算吃掉你的时候也很清楚你是她的女儿。” “你说得对,但是……”
我叹了口气。“抱歉,姑娘,我不是在逼迫你。如果你真的愿意接受那个结局,那你当然可以喝。无论那瓶水的效果究竟如何,至少它只会影响活人的记忆,不是吗?你永远不会被你真正的父母忘记。”我在“真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法鲁克夫妇肯定会希望你能幸福地活下去,但他们一定更希望你能够自己做出选择,这是我们迄今为止的调查所得出的结论。所以谢泼德和我——作为洛蕾塔·法鲁克的受雇人——会确保这一点,不让你的选择受到干扰。” 格温德琳又犹豫了一下。“是啊……我得好好活下去。”
“你们还没回答我那个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谢泼德试图说个笑话,“如果他存在,他会原谅你。如果他不存在,那就去他的亲生母亲。”
“而我们肯定也不想把你忘记。”布鲁诺抓紧机会补充了一句。
“好吧。”格温德琳终于推开了那个瓶子。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只剩下韦兰和布莱克伍德没有反应了。后者表示自己无法干涉。
“咳,这儿真的没人知道奥黛丽为谁效力吗?”我明示道。 “白日铸炉。”韦兰终于开口了,“至于你们所说的具名者,可以找覆痂者梅里古尼斯。她们不至于在这里大闹一场,毁了铸炉的图书馆。”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是白日铸炉手下的具名者,也是亚历山大港的守护者。”布莱克伍德补充道,但这些你已经知道了,恐怕只有谢泼德和格温德琳还一头雾水,“在基督徒破坏塞拉皮雍的时候,她们在白日铸炉的指示下将图书馆保存在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她人听起来还不错。”我撑了一把桌沿,放松地把肩膀靠在了椅背上,“如果这是真的,那就说明上帝要么不存在,要么斗不过白日铸炉。你可以更加放心了,格温德琳。” 格温德琳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每个人都想知道的那个问题:“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进行任何的最佳时间是任意一个逸法之时。”布莱克伍德博士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最近的时间是清晨六点,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小心那位女士找到这里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应该参考文献中的具体仪式。”
格温德琳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帮忙找文献中的仪式。”她说。
我等着他们给我分配工作,只小声对谢泼德说:“你可以负责逗狗。” “我也一起去。”布鲁诺说。
布莱克伍德示意格温德琳和布鲁诺跟着她,又回过头来看剩下的三个人:“你们不喜欢看书,是吗?你们可以留意一下情况。”
“噢,当然。”我早料到似的点点头,没什么意见,“我理解为目前我们只需要一起逗狗玩,直到这几只小狗开始往外窜,没错吧?我希望它们不喜欢奥黛丽身上的香水味。” “我想是的。希望她对小狗没有恶意。”
说完这些,博士就带着另外两人离开了。
我把椅子拉到一边,腾出一块空地,好让小狗玩耍的场地更开阔些,然后一屁股坐到它们旁边。我观察一下,它们的牙齿和爪子长出来了吗? 它们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咬人应该也不疼。它们围了过来。
我把手指放到它们鼻子跟前逗它们。在白教堂区,没有人会拿出正经的食物喂流浪猫狗,闲着无聊的时候只会这样逗那些动物。因此受伤的人也有很多,但这些小狗崽还算不上什么威胁。“为什么布莱克伍德博士管它们叫‘看门狗’?它们真的是吗?”我问道。 “也许以后会是吧。”谢泼德随口应道,“我家的狗也是在这么小的时候来的。”
“不要跟看门犬表现得过于亲近。”韦兰说,“它们会失去对生人的防备。”
“怎么,这是你训人总结出的经验?”谢泼德问。
“我现在养了五条狗。”
即使韦兰这么说了,我还是怀疑他前一句话在暗指布鲁诺。我索然无味地收回手。“奥黛丽又不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我敢打赌,她肯定不会用手指逗它们玩。”我嘀咕道,“这图书馆找了人来打扫卫生,为什么不找个专人来训狗?我看谢泼德就挺适合。” “我不适合。”谢泼德反驳道。
“你觉得当条子是份更好的工作?全年无休?”我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我们当然有休假,不然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谢泼德无所谓地答道,“看起来我挺适合这一行,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好吧,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摇了摇头,没再追问,直接换了个话题,“布莱克伍德博士有告诉你是谁请她来打扫的吗?你们之前都聊了什么?” “她自愿来的。圣罗文信托确实是个幌子,她是所谓的噤声书局的决议会成员。”
“我没听懂。” “巧了,我也没有。”
“好吧。这座图书馆她想进就能进,所以她也是白日铸炉的信徒?”这次我提问的对象换成了韦兰。 韦兰对你们的对话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声音。“他们收集密教图书,打理仅剩的九座密教图书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说,“但他们确实受大不列颠政府和英格兰教会的支持。”
“我敢说他因为我们对狗的态度而变得友善了。”谢泼德对你说。
“噢。谢谢您,上校,这个说明比什么噤声什么决议这些玩意好理解多了。难怪她不能插手……我本来甚至不指望她会告诉我们那些方法。”我对韦兰的态度也挺友善的。 “不客气。”韦兰答道。
谢泼德歪着身子往你这边靠了靠,做出一副在说悄悄话的样子:“我看过那本书了。我怀疑高贵之举社团和那个噤声书局不一样,他们没有受到政府和教会的支持。想必一位皇家海军上校能给他们提供很大程度的庇护……”
我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原来他已经是他们这个派系在人间的顶头上司了。难怪他有万般不情愿也得和我们一起解决奥黛丽的问题——他找不了其他人了。”这会儿我已经基本原谅他非要和我们挤同一辆车的事了。
既然谢泼德告诉了我他的读后感,我自然也要向他分享我这边的收获:“我也看到一些对覆痂者的介绍:她或者她们——书上也没讲清楚——大概是同时负责烧伤和治好烧伤的领……神使。另一本书说,这个信仰体系里食欲和生育是由同一位神掌管,这就是为什么奥黛丽和埃弗雷特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吃掉自己的孩子。” “她?我有一种感觉:那位‘具名者’是一位头戴黑纱的女士。”谢泼德看着空无一人的远处,“可能是吗啡干的好事,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的描述听起来像摩根·勒·菲。如果是她也好,我还挺想念她的。”虽然距离我们道别才过去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 “噢。”谢泼德的视线回到你的身上,声音变得干巴巴的,“我没记错的话,在舞厅的时候长生者们都表现得认识这个名字。”这话倒是没躲着韦兰。
我也顺着他的话看向了韦兰:“我也想问很久了:摩根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她和你们一样用那个童话故事里的名字称呼自己,是不是跟你们也有关系?” “不……可能不是那样。”韦兰上校第一次用上了不确定的语气。他把身体前倾,将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看着你:“当时那句话自然地到了嘴边,因为……当时的气氛让我认为你遇到的可能是
那个摩根·勒·菲。”
“哪个?”谢泼德比你还好奇。
“亚瑟王的姐妹。”韦兰的措辞恢复了简洁和强硬,“传闻她是一位阿卢卡。”
谢泼德突然笑了起来,这举动在你看来也挺不正常的:“噢,所以她不是冒牌货,而是真的?”
我在脑内回想她的长相和身材。“阿卢卡?意思是她也吃过自己的孩子?但她看上去不像生过孩子……我是说,她也没吃了我啊。”我又回忆了一下韦兰和奥黛丽先前那段简短的对话,“丽姬亚又是什么,是阿卢卡的另一个别称吗?” “最近一个世纪,我开始听说有这么几个女人,四处自称是什么‘丽姬亚俱乐部’,试图插手正午的历史。”韦兰哼了一声,“她们对长生者抱有敌意,因此高贵之举也在学习如何提防她们。可惜我们只查出她们都是曾犯下天孽之人。如今的法则在她们的时代可能不适用,但她们的存在显然不能证明长生者能抱有侥幸之心进行生育。”他停顿了一下,“……这些事我也和奥黛丽·霍华德说过。真是讽刺。”
“那我们就更不能让奥黛丽有机会变成你们的敌人了。”我顺水推舟得出了结论。可是摩根为什么想看到埃弗雷特被摧毁呢?难道…… “她不可能成为丽姬亚俱乐部的一员。她只会变成怪物。”韦兰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愿意给你解释。“成为长生者绝非易事。每位司辰只有七位具名者和四十九位长生者,其中不乏占据席位数百年之人。可是,即便如此,世上还活着的阿卢卡仍然有几百几千个,而丽姬亚只有七个。”他看着你,“可惜你无法穿过牡鹿之门,否则你就会看到我曾看到的景色——无数阿卢卡追着你的脚后跟,只为获得一滴你攀爬利刃阶梯时流下的血。如果你见过那一幕,你也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的。”
谢泼德摇了摇头,大概是始终觉得这些内容令人难以置信且毫无意义。
“这么看来,摩根好牛逼啊。”我由衷地感叹道。 “你的魂被偷走了吗?”谢泼德忍不住问。
“她实在是位可爱又友善的女士。是我在埃及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对尤金妮或是乔治欧斯产生一丝歉意。
左右也是闲着,我又忍不住向韦兰抛出另一个问题:“虽然我没见过那么多的阿卢卡,但这个利刃阶梯我说不定还真见过。埃弗雷特让我产生过类似的幻觉,或许他也始终对那个场面念念不忘。你认识埃弗雷特吗,上校?” “不认识。那个女人没提起过。”他已经彻底不屑用名字称呼奥黛丽了。
“这个卑鄙的女人一定根本没把您当做真正的朋友。” 你看到谢泼德把手握成拳头挡在自己嘴巴前面。
我及时移开了目光,不去看也不去想他那副样子,以免自己也憋不住笑。 就在这时,你听到了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布鲁诺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桌前。
“她们找到了——”他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不需要活祭,也不需要入梦的仪式。但是我们需要一把匕首!它可能藏在神殿的某个地方,请和我一起找。”
我立刻从地上弹起来:“走吧。有什么提示或者大概的方向吗?”问完我又扭头看了一眼谢泼德:“要不你还是在这儿坐着?” 谢泼德点点头:“我继续留意这些狗。”
“这里也需要一个能对紧急状况作出快速反应的人。”韦兰说。
“我当然把您算进去了。”谢泼德说。
布鲁诺比划了一个长度:“一把完全由黑曜石制成的匕首,可能被装在盒子里。”
“这么长的匕首或者盒子。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快步往建筑物走去,“我们分头行动吗?你挑哪一块?” 布鲁诺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我去这边的房间看看。”
于是我拐向了右边。这是我来过的区域吗? 你没有来过这边,不过这里的装饰看起来大同小异——到处都是纸卷。
我开始地毯式搜索,留意所有不是纸卷和书本的东西——包括匕首和盒子以外的可能的“小纪念品”。 你以你最快的速度搜寻任何一个可以被藏东西的角落,在拉开一个老旧的柜门时险些被里面涌出来的纸张掩埋了。在纸张纷纷落地而你的视线逐渐清晰之时,你看到柜子里摆着亮闪闪的东西——
一些黑色的闪亮晶体,好像它们不受尘埃困扰一样闪亮如宝石,掩盖着一个锈了的银色盒子。不知道为什么,你有一种感觉:这就是了。
先不管盒子,我抓一把黑色晶体在手里,掂量掂量重量。这是什么我认得的材质吗? 它起先看着像是被打磨过的黑曜石,但凑近看则不然。它比黑曜石更黑,如纯粹的黑影,但又闪着无瑕的光。它在你的手心里冷冰冰,但却好像蕴含着惊人的热力。
我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它应该值钱。我用剩下的绷带包起一些带走,顺便把先前拿到的钱币分别绑到左右两条腿的小腿肚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做完我的兼职工作后,我把盒子拉近一点,开始思考是否在这里打开它。盒子上面有锁吗? 它没有锁,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打开。
布鲁诺也没说不能打开它。开吧。 你打开盒子,看到衬布上放着一把纯黑色的匕首。它锋利得像是被刚刚打磨出来的,而镜子一样的反光表面上则一丝划痕都没有,像是从来没有人用过它一样。这恐怕确实就是了。
我把剩下的黑色晶体聚拢成一堆,扫到盒子里,然后重新合上盖子。该回去找他们了。 你回到花园的时候,那张桌子旁安静得简直像是有人死了一样。
我看看死的是谢泼德吗? 直到你都快走到桌子边上了,谢泼德才注意到你。“真快。”他说。
“东西找到了。”我得意洋洋地把盒子放到圆桌上,打开了盖子,“有人认得这种晶石吗?它们和匕首就放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也带了一些过来。” 谢泼德看起来有点累,又或者是深受吗啡的困扰。“你该不会把装饰品都带了过来吧?”他揉了揉眼睛,看起来也没打算凑近去看。
“这不是装饰品。”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时都像石像一样一动没动的韦兰突然开口了,就好像你的问题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但一个错误的答案一定能让他急眼一样。他伸手从盒子里取了一颗,捏在手上看了看,“这是铸炉的造物。”
“仪式里用得上吗?”我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好像我根本不关心它本身的价值似的。 “在经过锻造之前,用不上。”他把那颗小石头放了回去。
我耸耸肩,把盒子往圆桌中间一推,做派是十足的清正廉洁。“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继续问。 “布莱克伍德博士来过一趟,去找你了,然后你就回来了。“谢泼德又回答了你的问题,尽管你并不是在问他。
我朝他点点头,视线在他周围搜寻那几只小狗的身影。“这里太大了,找人的时候很容易错过,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不然我真怕下次回来的时候谢泼德已经是尸体了。 三只小狗玩腻了,在谢泼德脚边休息。目前来说你们还是安全的,至少奥黛丽需要自己想出来你们会在塞拉皮雍,也需要亲自走过来。
我眯了眯眼睛,感觉迟来的倦意终于开始涌上来了。我把双臂交叠在桌上,把头埋进去之前对谢泼德说:“我休息会儿。等他们回来再叫我。” 过了没多久,你就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了。你还听到几人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正避免吵醒你。但这种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唉,睡眠真是人类无法治愈的顽疾。”这是布莱克伍德的声音,“虽然我也深受其扰,但是我建议你起来了,哈斯先生。我们该继续做准备了。”
我从手臂间抬起头,抹了把脸,尽管视线还有点朦胧,但头脑已经进入干活时的状态:“我好了。匕首找到了。下一步怎么做?” 你看到布鲁诺和格温德琳也回来了,正在落座。
“我们的仪式需要几人互相配合。”布莱克伍德在你旁边坐下,把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考虑到你是现场除我以外唯一能不带个人恩怨看待这件事的人,我希望你能帮忙做出安排。”
她这个说法听得我有点想笑。确实,能让我产生个人恩怨的东西只有钱,而在座没有一个人付过我这样东西。此刻满载收获的我已经称得上对阿布扎伊德效忠了。
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看了看那本书摊开的页面。“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安排。”我说。 那里记载着繁琐的仪式步骤。大家都看着布莱克伍德博士,等着她说书里面的内容。
“我们需要一个主持仪式的人,一个负责念诵高阶铸相祷词的人,一个进行协助的拥有灯相的人。此外,我们还需要有一人提供必需的道具。”博士说。
我点了点在场的人头:“正好四个。那这四个人具体需要做什么?” 让你们消化这些信息之后,她接着复述了仪式的过程:
想要成功进行仪式,必须完成三个步骤,在过程中呼唤覆痂者梅里古尼斯三次。
第一步,执行者要用布或面纱遮盖自己的面容,在协助者于火盆中焚烧茉莉时揭露自己的面容,并就烧伤与治愈之名祈祷与赞美。第一次呼唤具名者。
第二步,执行者要用纯洁无瑕的黑曜石匕首划伤自己的脸,让足够多的血液滴落。第二次呼唤具名者。
第三步,执行者或协助者要以具有强大铸相的融化金属灼烧那道伤口,铸之长生者的血是最为适合的。第三次呼唤具名者。
完成以上步骤后,如果伤口马上结成黑曜石一样的痂,就说明覆痂者梅里古尼斯听到了呼唤。
“果然如此。”谢泼德自己在一边嘀咕道,“我看见的所谓‘未来’……额头上的伤口和融化的铜,戴黑纱的女士……最后我们还是做了这件事,只是情况有变。”
“幸好这里就有茉莉。”格温德琳说,“但我们要去哪里找头纱呢?”
“还有铸之长生者的血……”我复述了一遍,眼睛没敢乱瞟。 谢泼德这回终于忍不住了,接上了你的话:“是啊,我终于有往上校肚子上捅一刀的理由了。”
“我可以提供我的血。”韦兰说。
我连连点头,在谢泼德说出更多话之前把话题拽回到格温德琳的问题上:“普通的布能行吗?衣服之类的?” 布莱克伍德点点头:“关键在于揭露面容的动作,因此我推测材质并不重要。”
“我可以念祷词。如果各位认为没有其他人选的话,也不介意划开自己的脸。”布鲁诺自告奋勇。
我把围裙解下来。那上面还有些焦痕和被燎破的小洞,不过其余的完整部分也足够遮住整张脸了,用匕首割下需要的部分就可以。“你比较熟悉祷词,不是吗?我想你干这活儿正好。”我对布鲁诺说,然后看向布莱克伍德,“灯相是什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们当中是不是只有格温德琳符合这个条件?” “比如任意灯之司辰的信徒——当然,这里没有。”她答道,“书中不会考虑到‘灯之长生者的孩子’这个情况,但我认为法鲁克小姐是符合条件的。”
“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覆痂者没听到呼唤,执行仪式的人会有什么后果?除了脸上多道疤。” 她低头确认了一眼。“这里没有写,但估计没有。”
我看着谢泼德的脸:“一道疤在我脸上比在你脸上更有实用价值,是这样没错吧?你们条子不用靠脸上的疤震住人。” 谢泼德看向你,迟疑了一下:“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做这件事。没人会在意一个老家伙的脸。况且……”
“况且什么?况且你已经受了伤,不适合流更多血;况且你还想报那一刀的仇呢。”我用匕首从围裙上割下长宽都大概两拃左右的布料,然后将匕首推到他面前,“保持头脑清醒,警探,看好时机把上校的血给我。” “好吧,你说得没错,而且我确实怕痛。”他把你的匕首拿了过去,“但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还是会后悔的。”
“原来条子也会怕痛。”我稀奇道,“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别担心。”
嘴上这么说着,但我心中其实也有些没底。我盯着那把黑曜石匕首看了半天,又问道:“白日铸炉和灯之司辰的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这个仪式需要灯相的协助者?” “所有仪式都需要加入一点变数,以防某一性相过于浓烈。”布莱克伍德转向你,“还有一点,你在造成伤口的时候可以考虑选择额头——那里的疤痕不会太醒目,而且比你的脸颊容易流血。”
“实际上我希望它醒目点。伤疤在我们这一行算是简历。”我解释道,但还是决定采纳这个建议,“也就是说我干掉过一个璨光者这事儿不会影响那位女士回应我的呼唤,没错吧?” 布莱克伍德博士愣了愣。“干掉过一个璨光者是什么意思?”她问。
“就是,干掉过一个璨光者啊。”我茫然地伸手比划了下,想了想该如何解释,“这姑娘的家里有一支丽姬亚造的骨笛,我吹了,然后亚历山大港的那个璨光者埃弗雷特就没了。” 她看着你思考了片刻,理解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摧毁了他的容器。这个方法并不一定保险,他有可能找到返回漫宿的路。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意味着我们不用在阻止那个炽热者之后马上思考对付璨光者的对策了。”
“原来他还没死透!”我有些激动地说。太好了,我依然不是杀人犯。 布莱克伍德点了点头,又看了一次自己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们现在就该准备起来了。”她环顾一周,“我会在这里等着。如果你们需要使用火盆,可以去塞拉皮斯的神殿里。我想祂不会介意的。”
“茉莉只有在楼下才有吗?需要大概多少?” 她再低头确认了一眼。“没有写。”
我就当她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是”了。“那我可以多采一点回来。”我站起身往神殿外走。希望奥黛丽别在我摘花的时候出现在我背后。 “我和你一起去。”意料之外的人在你的背后叫住了你。韦兰朝谢泼德伸出手叫他把枪给自己,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布鲁诺:“你们去准备场地。抓紧时间。”
“当然。”布鲁诺也马上站了起来。
谢泼德不情愿地把手枪放到韦兰手里,后者快步追上了你。
我迟疑地站住脚步,没明白这种小事为什么需要两个人去做。“呃,我没打算逃跑或是怎么着……如果你信不过我,我留在这儿一起做其他准备也可以,上校。” “我不希望那个女人在你们进行仪式的时候闯进来。”他给手枪上了膛,“这个解释你该满意了。”
“噢!那您真是太好心了。”我喜出望外地感激道。事实上,我早就已经把这人彻底排除出我的所有安排了,他愿意出手相助实在是意外之喜。我再没什么异议,走下楼梯,原路折返先前那片花田。 阶梯的下方就有好几簇茉莉。当你真的要采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当初乔治欧斯说的话是真的:它们叶子多花少,采一把得大半天。韦兰没有帮忙,只是握着枪面朝入口站着,好像这座古代神庙多了一尊穿英国现代军服的雕像似的。
我一开始没什么经验,但过一会就逐渐得心应手起来。说到底,相比起栽种、修剪之类的工作,采摘又能难到哪里去呢?何况我既不需要考虑损耗,也不用注意美观。韦兰那副正儿八经站岗的样子就像是奥黛丽真的随时会出现一样,更催促我尽可能加快速度。摘下的白色花骨朵很快在我脚边堆起一座小丘,我估摸着这些怎么着也够烧上一会儿了,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臂和腰椎,将它们一股脑抱到了怀里。
“我想这些已经足够了。你还上去吗,上校?”我问道。 “不。”韦兰简短地答道。
我应了一声,没再管他,往神殿去了。 在你往楼梯上走的时候,你突然看见三团毛茸茸的东西从楼梯上面滚了下来——三只小狗从上面跑了下来。它们叫着,像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一样。
坏了,奥黛丽来了!我想也不想拔腿就往上冲。韦兰最好能多挡她一阵子。 “让他们加快速度!”你听到韦兰在你身后这么喊,嗓门大得像在炮火中指挥开火。
你继续往上跑——你在楼梯顶端险些和一瘸一拐跑来的谢泼德撞上。他伸手捞了你一下,防止你失去平衡摔下去。“就等你了!”他几乎是对着你的脸说的,“赶快,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赶来的!我保证。”
“我知道。奥黛丽来了。”我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向花园深处跑去了。 你跑得很快,真的很快。茉莉花没从你怀里掉出去多少,而你灵活地穿过树丛、绕过茶桌、跳过门槛,冲进了最深处的塞拉皮斯神殿。
其中一个火盆被推到了塞拉皮斯的雕像前面,后头摆着一个让人跪着的垫子。布鲁诺和格温德琳一左一右地站在火盆两侧,一个全神贯注地回忆着祷词,一个正紧张地看着从布莱克伍德博士手上摘下来的手表。
“哈斯先生!”格温德琳看向你,“别着急,还有两分钟才到六点——”
“但小狗们下去了——”我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奥黛丽已经来了。”我把茉莉放到格温德琳脚边,低头看了看那个垫子。“我要仰着头还是怎么着……来防止遮脸的布滑下去?”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姿势。会有点难受,但可以坚持一下。 你的这番话让布鲁诺也从自己的思路中回过神来。“不用担心,哈斯先生,上校能够守一会儿……”他说得并不自信,把匕首放进你手里时双手冰凉,“我想,您只要等到六点整完成‘揭露’,就可以低下头了。”
“呃,所以我……我就不断地往盆里加茉莉,是吗?”格温德琳也有点慌乱,“我会看好时间的。”
“别紧张,朋友们,这个仪式没什么困难,不然上校就不会让我们这些卑微的凡人来完成它了。”我勉强开了个玩笑,但闭上嘴之后自己也紧张到反复吞咽唾沫,“让我们开始吧。”我弯下双膝跪在垫子上,脖子后仰,右手握紧那把黑曜石匕首,左手把先前备好的布块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手表并不像钟那样会发出滴答声,所以你只能听到火盆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你自己的呼吸声。你没听到建筑物被拆毁的声音,看来楼下的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令人意外地漫长。
隔着那块布,你闻到了茉莉花被焚烧的奇异味道。看来格温德琳开始往火盆里加茉莉花了。
布鲁诺开始以拉丁语低声念诵祷词。
时间到了。